一句话问得颐德太后目光一紧,却是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神色恭敬,可那双眸子却似一把刀,几乎要把人洞穿。颐德太后叹了一叹,终于她疲惫地挥挥手,声音颇为无力。
“罢了,若是你不愿阮酥留下,带她走便是。哀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少参合。”
“谢太后成全。”
印墨寒拱手行礼,阮酥心中隐隐也拂过疑惑。前后两世,印象中玄洛都深得颐德太后疼爱,不仅不惜和嘉靖帝翻脸把他从死牢中救出,还瞒天过海让他未施宫刑,甚至还对玄洛的婚事多加干涉……此般种种,若只是因为玄洛生母宁黛的关系,颐德太后似乎做得也有些过了!
毕竟自己前世侍奉太后几年,也深得知她的性子,颐德太后虽然念情,却至始至终讲究一个“度”字,可是所有的规矩却在玄洛这边偏偏破了例。再说宁黛虽是太后看着长大,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臣下之女,和自己这般身份也并无区别;退一步讲,太后对自己的亲孙子祁念尚且能狠下心来,偏生玄洛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却如一个长辈般呵护关怀,也难怪印墨寒会怀疑。
到底阮酥尚未出月子,眼下秋日一天凉过一天,为免她受凉,印墨寒便命人把马车停在了栖凤宫门口。他把阮酥抱上车,自己刚要掀帘上车,却见远方一顶明黄色的轿辇由远及近,印墨寒心中一跳,可想让阮酥回避却已然来不及了。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久久未见印墨寒上来,阮酥正有些奇怪,却听车外他的声音响起。嘉靖帝和饶皇后来了?阮酥一时犹疑,印墨寒未提醒她外面的情形,显然是不想让嘉靖帝发现她的存在,以免又生出什么其他事!于是她略一沉吟,也屏住呼吸,躲在车中不动。
“你刚从里面出来?朕的小皇孙可还好?”
嘉靖帝声音冷凝,显然是得知了鲤儿出事后匆匆赶来。联系饶婵君与其同来,阮酥当即明白定然是饶皇后主动坦言昭阳殿纯贵一事,以退为进来的是一出负荆请罪。
印墨寒目光闪了闪。
“谢父皇挂心,孩子一切都好,还好有惊无险。”
“那便好那便好!”
嘉靖帝大大松了一口气,饶皇后也抹着眼睛。
“老天保佑!臣妾午睡醒来听到世子出事了心中就一直七上八下,又知晓太后身边的人毙在了臣妾的地方,一时便没了头绪!等细细想来,这才发现不对,是有人要离间我们母子啊,还请皇上为臣妾与默儿做主!”
虽然知道饶皇后这些话不一定是出自本心,不过若是借着这件事让饶皇后不得不支持印墨寒,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嘉靖帝哼了一声。
“皇后执掌凤印不过几月,便发生这等大事!你也静下心来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饶皇后脸色一白。心中又气又恨!嘉靖帝这是在说她能力不足,未能掌管后宫?也不想想她现在恰逢了个什么世道,上有太后不得其心,下有亲子祁宣不成气候,而枕畔的夫君立她为后,先前不过是因为废皇后母子被诛朝中局势不稳,立储呼声强烈,嘉靖帝又不想太早确定太子人选,于是需要一个具备身家背景却又不能构成威胁的女人稳住大局,饶婵君刚好符合这所有的条件;可是自从印墨寒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子,他却逼她收其为子,并决定立时退位让位于他!
多么地荒谬!多么地可笑?!把她饶婵君当成什么了,修补你们父子亲情的垫脚石吗?
饶皇后目中闪过一道阴寒。
“臣妾知罪。”
“罢了!”嘉靖帝不耐烦地摆摆手,“等一会见了母后,你自己和她交代吧。”
转身又看印墨寒,“你这是要走?入宫一趟也不来向父皇请安。走,与为父一起去看看咱们的小世子。”
印墨寒推辞不过,不动声色看了马车一眼,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只得随帝后一起再次跨入栖凤宫。
马车中,直到人声渐渐远去,阮酥这才听到车外有人低声道。
“殿下让属下先送姑娘出宫,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一句打算,便道明了印墨寒的想法,一切由阮酥自己做主。阮酥眉头拧起,皇宫中耳目众多,方才嘉靖帝与饶皇后虽然都没有探查车中景象,可是自己入宫一事定然已经瞒不住;再说纯贵死得不明不白,栖凤宫中只怕也安插了其他的探子。如果有印墨寒陪同旁人或许还不敢下手,不过现在……她要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出宫呢?
“我记得去太和门的路上有一片黄色腊梅每年都会最早开放,眼下已到十一月,不知能不能赏上一赏?”
马车行得极慢,若非是行在狭长的的甬道之上,且车周都是清一色的铁甲护卫,还以为是车中的主人在郊游赏景。
太和门在皇宫的西北角,因为地方僻远,从宫中任一主殿过去几乎要经过大半个皇宫,且出门之后便是京郊,与其他几座城门相比鲜少有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