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巧浑浑噩噩的点着头,突然,她脚步一停,像是才惊醒般的,向银姑抖着声音道,&ldo;万一,万一露了呢?&rdo;
&ldo;没有万一,&rdo;银姑的脸色陡然严厉,她定定的看着春巧的眼睛,突然,又森冷而笑了起来,咬牙道,&ldo;就算有这个万一,你也应该知道怎么说,&rdo;她手指向外面一指,&ldo;除了夫人,那几个女人你随便儿指,事儿过了,自有夫人救你出来,&rdo;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复又和蔼,拂着春巧的头发,&ldo;就如这一次,不是夫人,你这会子就该和晚夏晚秋那几个,一齐被卖去丽花院了。&rdo;
春巧的脚步顿时一滞,她迅速抬头瞄了银姑一眼,神色古怪而又复杂,而银姑在对上春巧的目光时,立时就将头扭开了,顿了一顿,才又转了回来笑道,&ldo;好了好了,你向来聪明,心中都是有数儿的,我和夫人只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未来的春姨娘,一切只看你的了!&rdo;
&ldo;银姑姑……,&rdo;春巧大羞,才稍恢复的脸色顿时又火辣起来,她竭力的稳住了心神,同银姑敷衍着告了退,出养鹤堂直奔凤栖苑而来。
银姑拢着双手站在门口,见春巧去得远了,这才甩帕子一拂衣袖上的灰,摇摇摆摆的回到厅内,姚芝兰正微闭了双眼躺在贵妃摇椅上闲适的靠着,听到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向银姑道,&ldo;怎么样?&rdo;
银姑鄙夷的一撇嘴,笑道,&ldo;自然是满口应了的,哼哼,三少爷未来的姨娘,呸,就她也配……。&rdo;
姚芝兰复又闭上眼,似笑不笑的道,&ldo;不给个甜果子她惦记着,她哪能那么听咱们的话儿呢,哈哈哈……。&rdo;
&ldo;小姐说的是呢……呵呵呵………。&rdo;
养鹤堂里笑声一片,随着花香四溢的清风遥遥传了很远,无人得知这样热烈欢喜的笑声背后藏了怎么样的阴狠晦暗,正如,这富丽堂皇烈火烹油的杨府里,到底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然而有一条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会子的杨府里,心绪最乱的人,就是春巧!
可怜春巧单纯干净的活了这么大,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卷进大户豪门的妻妾纷争里去,当年逼不得已卖身进杨府,是因为杨府买仆人的价钱是整个扬州最高的,但是条件也是极苛刻的,她分明听邻居那个乔秀才说,她的契约上明确写着,她春巧卖身十年,十年内,生死不管。
生死不管呵!
这也是为什么杨府付的钱最多的缘故,这十年里,主子可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是死了,随便编着什么伤寒疫病的就过去了,那些被卖进丽花院的姐妹们,若是跟春巧一样有卖身时限的,编个谎话给家人几锭银子,若是家生子儿的,父母爹娘子孙后代皆是这府里的奴才,那没了就是没了,爹娘连问都是不许问一声儿的呵。
离凤栖苑越紧,春巧的脚步就越重,她其实是极聪明的人,在杨府到底也呆了四年多,妻妾之间的纷纷攘攘她也看了不少,往日里她只觉得四姨娘三姨娘厉害,今天才知道,在大夫人沉静端庄的外表下,一颗心竟然比四姨娘三姨娘她们还要狠,出手就要置五夫人于死地!
想着大夫人的阴冷,春巧心里直发颤,她才不相信这个事办完之后,大夫人会让自己当三少爷的姨娘,那时为了灭口,只怕五夫人死后,第一死的就是她春巧了。可要说不做,依照大夫人和银姑的手段,又哪里还能让自己活在这个世上。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样4不掉,春巧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置身在了一个刀口子上,隔着薄薄的衣袖捂着那包东西,春巧的手心里早已经腻出了汗,不知不觉在凤栖苑门口绕了四五个圈子,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难题?
要想在姚芝兰的这个陷阱里保住自己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天色已经黑得透了,凤栖苑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明晃晃的透着光亮,隔着凤栖苑梅花形院墙格子,春巧远远看着五夫人的房门,心里矛盾而又痛苦,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绝对不愿意去伤害这样一个善良而又柔弱的女子,想着银姑说的,没有被卖去丽花院是为姚芝兰的缘故,她就一阵咬牙,撒那样大的谎,她银姑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真真是功力深厚,若不是梅姨亲自去接的自己,若不是在芍药花圃里无意中听到小杏儿和红香的话,只怕,自己就真的要信了她的话了的?
夜色渐渐深浓,晚风吹得凤栖苑院门上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无声的摇,想着苏洌儿往日里待自己的,情急之间她突然想到,在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的这两条路外,其实还有第三条路,自己可以去试一试。
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这那么第三条路就算依旧行不通,也至多是和那两条路一样的结果!
随着这个主意的成型,春巧的心思逐渐清晰,她慢慢的咬紧了牙,长常的,深吐一口气。
她要釜底抽薪,彻底的为自己的命赌一把。
正文釜底抽薪(一)
杨清和走后,苏洌儿正歪在锦垫上,和梅姨轻声的商量着下一步的路,三姨娘会撞柱,实在是她没有料到的,而她之所以肯为三姨娘说话,让杨清和收回给三姨娘的休书,一是因为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目前为止,她还不想让任何人死,更不想让任何人离开,三姨娘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是杨贼拢共五位妻妾,平白的少了一个,这水又怎么好搅得浑呢!二来,她要在杨浩宇面前卖个好儿。
那日在后花园里,她故意让杨浩宇看见自己手腕上青紫的淤痕,她知道,在满府里都只看见杨贼对自己怜宠有加的时候,咋然发现她的身上其实伤痕累累,不管是杨府尊贵的少爷,还是卑贱的下人,都会忍不住心内吃惊生疑,继而关注她,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杨浩宇果然如她所愿的大吃一惊,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欲言又止抽身要走时,这位大少爷竟然会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给她,梅姨恰到好处的出现,他心虚吃惊之下,绢帕包着的东西落在了地上,一个青年男子送年轻女子东西,意味着什么,苏洌儿当然知道,眼见事情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苏洌儿自然欢喜,乘着杨浩天和梅姨答话时,她悄悄的将那个帕子并里面包着的东西捡了起来。
回来后打开看时,却是一枝已经干枯了的芍药,以及,一块晶莹通透绿得仿佛一汪碧水的玉佩。
这枝芍药明显是那日他从自己手里抽去的那枝,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没有舍得丢掉,而那块玉佩,分明是极好极贵重的,他如此贸然而又大胆的给自己父亲年轻的妾室送这样的两样东西,喻意已是最清楚不过了。
托着这两样东西,想到梅姨曾经说过的话,苏洌儿冷冷的笑了,果然是纨绔不知羞耻的东西,她都还没有开始勾引,他就已自己贴了上来。
事情进行得太过容易,苏洌儿反而不觉得有多么欢喜,将那两样东西甩手扔到了床边,她深深的吐了口气,杨浩宇,你将是我展开杨府杀戮的第一把利刃!
梅姨见苏洌儿将那玉佩丢开了,知道她心里腻味这个,也不说什么,起身替苏洌儿拢一拢被子,顺手捡起玉佩,无声的收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