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赤,楚应寒便同小九一起回了凤吟殿,才入远门,就听里面一阵疯笑,充满稚嫩的童声响起:“再高一些,小双子,再高一些!”
小九当即愣住,热泪盈眶。长久冷漠的面孔总算露出一丝喜色。楚应寒见她紧张,当即握了她的手,小顺子见势开了门。院中积雪未扫,角落上高高堆了一堆雪球,已经摇摇欲坠。小双子和兰珠还在铲雪捏球,一片狼藉,却又欢快。
见他们进来,奴婢们连忙跪拜,致远却是眼中一亮,几乎是飞奔过来喊道:“父皇,你答应给我带的角鼓可有带来?”话音一落,人也似扭糖般粘到楚应寒怀中,看得满眼惊讶。
楚应寒似乎有些得意,揉了他的发髻道:“笠翁甫背得如何?若是不好,那角鼓即便是有,也不给你!”致远又扭开身子,站到面前,小小的脸色充满自信,那个模样倒是像极了他。
这才仰头说道:“哪有何难,如今不说一东四支,就是七睿儿臣也能背拳,您可听好了,两都班固赋,八阵孔明图,田庆紫荆堂下茂,王裒青柏墓前枯。”
“好!我儿果然聪慧!”楚应寒高声一笑,不住夸赞,致远却滚碌碌圆眼睛道:“父皇,先生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众人一愣,楚应寒反倒笑了起来,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教训朕!”又转身喊道:“长楠,再不拿出来,这小子不知又要有多少话语暗训朕了!”
长楠也欢喜一笑,供着腰从身后走来,双手递过一个精致的牛角,看似牛角,刀口却被蒙了上好的牛皮,周围用白银雕花固定,角身上又许多大小不一的小孔,周围也是精致雕花,上面还镶了难见的红宝石。
致远欢快接过,用手一拍。鼓声回鸣,虽然小,气势却小。乐得哈哈大笑,又故意立正了身子,朝着楚应寒一躬道:“孩儿多谢父皇。”那知书达理的样子转瞬即笑,立刻喊道:“小双子,快来看,若是将这角鼓埋于雪中,再敲打起来,不知如何?”
小双子也不敢动,只拿眼偷瞄应帝,楚应寒果然板了脸道:“回来,你可曾向母后请安?”致远心不甘情不愿的挪了过来,看一看楚应寒,再瞄一眼小九,这才慢慢鞠了一躬,也没有原先那么欢快的模样,淡淡道:“孩儿参见母后!”
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可目前的情况来看,楚应寒已经将事情大概告之致远,也成功将他俘虏,此刻致远心里,楚应寒远比自己要亲近得多。这马上就要三岁的孩子,脑子果然也是精明清透。小九只敢把所有的愤怒,不安,失落,怨恨都藏在心里,微微朝他一笑,不亲近也不疏远。
“去玩吧,小心衣裳湿了受寒,玩过了要记得先换一换再去炉火旁!”见她说得温婉,致远也不抵触,仰着头应了一声,便又跑去雪堆之中。楚应寒本是想多陪一陪她,可这一离宫就是半月有余,宫中事物实在是繁杂,听闻他回来的消息,几位大臣已经到前殿候着。
犹豫一阵,还是无奈道:“致远聪慧,却也还小,只要耐心哄哄就好了,不必着急。前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若是可以,晚些我再过来同你们用膳!致远的事,已算是众人熟知,就差一份昭告,我已经着手准备着,你且放心!”
“免了吧!”小九淡淡说道,又看楚应寒眼神不对,接着解释道:“如今宫中只有他一子嗣,树大招风,只要行官查过血脉无疑就可,致远也还年幼,仪式总归繁杂,还是算了!”
楚应寒愣一愣人,也知她所忧心,微微叹了一口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吧!”小九点一点头,也未带任何情绪道:“晚膳我备好同致远一起送过去吧,你政事繁忙,来回奔波反而费事。”
似乎不敢相信,又问一句:“你说什么?”小九也无情绪,只淡淡说道:“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由我做吧!”楚应寒心中当即放松下来,以为她总是释怀,忙道:“只要是你做的,我自然都喜欢!”
小九这才抬眼:“嗯,走得劳累,想睡一会!”楚应寒本来要走,听她这么说,又交代道:“此次见你不太对劲,一会让鸣太医过来看看!”见她要反对,又带了强硬的态度道:“或许神医先入为主,反而误了自己的病情!”小九这才没有反驳。
回屋睡了一觉,醒来就听到致远朗朗读书声,嘴角不禁扬起,离开他是还在襁褓,一晃眼过去,如今都能读书了。润西见她起身。笑着拧了方帕递过去道:“小公子心智聪慧,生活自律,玩时疯学时专,连老太傅都夸他天赋异禀。”
小九擦了脸递回去道:“这就好,方才见他玩得这么疯,还有些担忧!”润西接过方帕揉了一把道:“贤后切勿心急,小公子尚且年幼,许多同他一般大的稚子,话语都说不清楚,如今这样已经很好,再说应帝如此疼他,本就有意将太子之位于他,不必太多苛严!”
小九摇一摇头,又轻轻一叹。“算了,晚膳备的如何?”润西道:“都照小公子平日爱吃所制!”小九起身抬手穿衣,又将头发细细梳好,抬眼看了看润西准备好的银钗,淡淡道:“我记得有柄紫珠的步摇!”
润西一愣,她平日打扮简单至极,若不是为了挽发,甚至连银钗都不愿意带,今日衣裳选的规制不说,这头饰也大不一样,可是东骊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多想,立刻为她换了步摇。
因为带着致远,马车总滑,便让人抬了轿撵,这是小九第一次在宫中使用轿撵,底下八人受过特训,即使在如此滑的青石板上也走得四平八稳,致远与她坐在轿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核桃,低头不语,小九也只是愣愣看着,并不打扰。
一阵风起,宫檐上的冻鸟呼啸而去,她抬眼望一望宽旷的天空,比起走在窄长的城墙之中,这天,这风都要清爽得多,也不怪如此多人,执迷于这眼前的繁华,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