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手指细捻了一抹脂粉,在娇美的眉间细细擦拭,“傻彻郎,正是要趁着我眼没消肿的这会才好见他呢——你知道什么叫梨花妆嘛?”
萧彻自然是不知道,但度着她那上妆之后憔悴如带雨梨花的容颜,倒是有些会意。
他哭笑不得,“善善,你要同个十岁的孩子使苦肉计?那是你亲侄子。”
令嘉不以为意道。“亲侄子又怎么了,我在家也没少和二郎、三郎他们这么玩。谁叫你们这些郎君,八岁往上,八十岁往下,个个都吃美人垂泪这套。”
萧彻敛目作沉思状。
令嘉问他在想什么。
他凤目幽幽道:“我在想,你在我面前哭过的这么多次,有几次是真,几次是假?”
令嘉的动作顿了顿,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随即正色道:“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干系。在姓傅的人之外,你可是唯一一个见过我哭的郎君。”
萧彻面上显出了笑意,但仍故意挑刺道:“你今日要哭的这个可是姓万俟。”
令嘉信心满满,“很快就姓傅了。”
“善善,话可别说得这么满。”萧彻却是意味深长道:“万俟信这个孩子,年纪虽不大,但慧颖天生,又随万俟归经历许多波折,其意志、心智不输成人。”
类似的话,令奕也曾说过,令嘉早有准备。
她挑了挑细眉,“正是要他足够聪慧才好。”
令嘉是在定安殿的内殿花厅见得万俟信。
在寝殿的内殿召见一个外姓郎君,哪怕只是个男孩,都是不合规矩的。若万俟信真如令奕、萧彻说得那般聪慧,那他此时就当有所明悟。但被人带进这锦绣厅室的男孩神色却是平静镇定,叫人寻不出半分异色。
这样出色的定力,很难不叫令嘉想起他的生父。
令嘉在他熟悉的眉眼上逡巡了片刻,最后对上那双明澈如天空的蓝眸,她垂下眸,暗暗叹了一声。
“信郎——六哥这般唤你,我也这般唤你,可以嘛?”令嘉的语声很温柔。
万俟信点了点头。
“信郎,你可知你爹离家是去做什么?”
万俟信道:“寻亲。”
“寻的是你祖母的兄长,也就是你的舅祖父,他是云南府都指挥使,可谓位高权重。”令嘉怜惜地看着万俟信道:“你们父子在大殷无根无蒂,若得这门亲戚倚靠,日子会好过许多。”
万俟信垂下眸,神色不明:“我们身负北狄血脉,他的身份如此显赫,未必愿意认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