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就没有不怕官老爷的。
都是些没见识的村里人,进城见到衙差都腿肚子发抖,哪来的胆子去找青天大老爷啊!
周老汉觉得这个丫头八成是撞邪了,那个‘草见人命’是个啥意思,她都是从哪里学的歪词儿啊。
“小溪丫头,你别胡咧咧。你大伯就是个闷头葫芦,他哪敢去县衙告状啊。咱们庄稼人最是被人瞧不起,那些个贵人怎么会听咱们说啥!”
周小溪略有点尴尬,她光想着大伯是家中老大,却忘了家里最精明的是她二伯周虎。
面上丝毫不露,周小溪耐心解释,
“大伯不顶事二伯总可以吧,二伯可是咱老周家最精明的。祖父,去城里告官只是用来威胁里长的幌子,只要二伯让村里人真真切切看到他出了村,这事就成了一小半。”
“那剩下的呢,你一口气说完,不要磨叽。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经不起你一直折腾!”
周小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腹诽:明明是您老人家胆小怕事,一直在打断我好吧。
“为了咱们周家上下十多口人的性命,祖父您必须得使出浑身解数逼迫里长妥协。二伯去城里就是威胁里长最大的筹码。”
“另外,等大伯坐着刘老汉的驴车去找二伯,就说明里长已经妥协,二伯需得提前说动那位给爹治病的大夫。请他来咱村里一趟,只有让大夫出面作证,有关我爹的谣言才能真正被破除。不过——”
周小溪稍稍停顿了下,目光炯炯的盯着周老汉。
“祖父,您得出钱。”
自动忽略周老汉瞪大的眼睛,周小溪继续说道:
”为了给爹治病,家里只剩下十几个铜板,就差砸锅卖铁了。这个时候您要是不帮忙,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这城里的大夫不会平白帮咱们作证,给人付报酬是理所应当。”
这臭丫头又在威胁他!
周老汉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他虽然跟老三不怎么亲厚,但那毕竟是他亲儿子。如果能让老三一家躲过这场灾祸,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跟周老汉的一番斗智斗勇后,已是子时。
看着大姐儿满脸疲惫,李氏压下满心的疑问和好奇,安静的牵着女儿匆匆回了家。
老汉是跟他们一起出的门,他得去找老大和老二商量此事。
家里的其他人也得知晓一二,省的到时候掉链子。
如果前功尽弃,这后果他不敢想。他可不是怕了那丫头,等这事了了,看他怎么收拾这娘几个!
……
为了养足精神来迎接第二天的战斗,周小溪强迫自己睡下。可是天刚亮,就再也睡不着。
虽说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可前世的她从未经历过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哪怕是高考,考不好又不会丢了性命,跟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法比。
午后,正在院子里清扫地面的周小溪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她赶紧扔了扫帚,趴在大门口偷听。
隐约中似乎听到里长、周军这样的字眼,她就确定,祖父那边没有食言。
她昨晚威胁祖父的话,其实真假掺半。
村里人再愚昧也不敢烧死周家上下十几口,若真有这个胆,那槐花村的人就不是什么庄稼汉,而是凶神恶煞的山匪了!
她之所以能唬住周老汉,靠的全是那股不怕死的狠劲儿。
与此同时,她还利用了周老汉的心虚。
十年前,周长宽一家惨绝人寰的场景,周老汉是亲眼目睹的。
举着火把的汉子,眼睛都跟淬了血一般,宛如恶鬼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