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书:“我好像……好像看到我舅舅了。”
她年纪轻轻,耳聪目明,相信自己的双眼,一定不会看错。赶车的那人,就是她的舅舅。
陆锡以为她是怕被发现,道:“放心,他没看见你。”
苏锦书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从哪弄了辆这么好的马车,他们出门这么多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陆锡道:“那就只有能他们回去才知道了。”
前面隐约能看见人烟了,天色竟然还早,日头却已不烈了,柔和似水的挂在西边山头。
苏锦书被马颠了一路,发髻早就乱七八糟,她蹲在河边,把发绳一根一根的拆了下来,她手指灵巧,三下五除二,重新扭了两个发髻,左右对称,散下来的头发又厚又浓,几乎与腰际齐平。
陆锡正在犒劳神凫,喂它喝水吃草。
少女一起身,腰身盈盈一握,藏在头发后面,若隐若现。
陆锡发现自己竟然要有意克制,才能不往那失礼的地方看,他索性站起身,挪开目光,说:“你先回镇上吧,我迟你一步再回。”
苏锦书现在才想起来,今早出门并未与彩珠夫人交代,抚善堂上下找不到她该担心了。
她心里惦记着事,与陆锡告了个别,匆匆赶回去。
她气喘吁吁,刚到了抚善堂的山脚下,便与剑兰撞了个正着。
剑兰拉着她:“苏姑娘,我正打算下山寻你呢,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苏锦书道:“让彩珠夫人着急了吧。”
剑兰失去了一向的稳重,倒豆子似的,说:“何止是彩珠夫人,云峥公子也急了,他们听说你去采莲蓬,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派人去田里寻,船也不见了。荷农从河水上游捡了几块碎木板,正是庄里采莲船的残骸,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已经出大船进河寻你去了。”
苏锦书心生愧疚:“怪我不好。”
剑兰道:“快随我回去见夫人。”
苏锦书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彩珠夫人重重一拍桌案:“你从荷田乘船离开,却从山下跑了回来,到底去哪了,见了什么人,途经了什么地方,还不实话交代。”
苏锦书从未见彩珠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垂首听训,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我乘船去荷田采莲蓬,一时起了玩心,去了河对岸,不料船停得太久,被急水冲散架了,便只能绕山路回来。”
彩珠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立刻就揪出其中的破绽:“呵,单凭一双脚,你就算走到明天早晨也回不来。你没那么大的胆子划着小船往急水里冲,是谁诓骗你去胡闹的,陆锡?”
赵云峥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停在门口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彩珠夫人见他来了,缓了口气,对他道:“小锦儿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她说。”
苏锦书站在屋里看着他。
赵云峥点了一下头,退了出去。
彩珠夫人怒火平息了几分,不复之前的疾言厉色,只问道:“你又和他玩到一起去了?我特意封了山路,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再见面,他怎么找上你的?”
苏锦书:“他游水来的。”
彩珠夫人摔了手帕:“果然不是个靠谱的东西。”
苏锦书实在不解:“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不会在莲沼镇呆很久的,夫人为何如此厌恶他。”
“我不是厌恶他,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怎样都与我无关,我是怕他把你给带坏了。”彩珠夫人苦口婆心:“你不知道那他的性子多恶劣,京城柳巷一十七座红楼,没有一家是他没宿过的,烟波河上三十六位名妓,没有一位是他没赏过的。他出身簪缨门第,于他而言,底下人的命不是命,就是一个玩物,一只蝼蚁,玩腻了就弃了。你去亲近他,怕是最后只能伤了自己。”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经不住吓。
彩珠夫人的这一番话已经颠倒了她对陆锡的所有印象。
他怎么会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