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怕吗?
自己到底怕不怕?
刘轻水半晌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没注意到。
是啊,自己到底怕不怕呢?
三天师成名已久,德高望重,法力通玄。他们甚至曾一度降伏了四妖,美名传天下。但是结果呢?
生不如死。
即是死了,也将间接成为妖怪的帮凶,同伙。
因为血尸枯柳入肉生根,它作为媒介时,可以吸收法师的修为作为养分,凝结出一种叫做“人丹果”的果实,妖物吞食炼化这种果实之后就会法力大增,难以抵挡。
这比直接吃了法师本身所获得的能量,还要高出几十倍。
然而,诺大省城,谁都知道三天师的失踪跟四妖有关,只是谁能挺身而出,救他们脱离水火呢?
哪怕是自己又怎么样?
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妖怪还两说,如果真因为这事丢了身家性命,难道还指望谁能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吗?
这个世界人们需要英雄,人们崇敬英雄。
英雄往往能以常人不可及的方式和难以想象的能力,去完成常人无法完成的伟大事迹。
可是英雄的下场大多又都很凄惨。
刘轻水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它是那样宁静和温润,远处几朵白云被风追着逃逸,偶尔几阵不合群的微风拍在脸上,也十分恬静舒适。
他望得出神,心下却也有了答案。
他眼前慢慢浮现起宴北的身影——那个谈论到杀人放火、制造无数灾难,不仅自身为患、甚至纵容族内妖鼠捕食人类为乐时,只是微微一笑,毫无恻隐的妖怪。
千头万绪,终于凝结成一句淡淡的回应:“爷爷,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电话那头的爷爷也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了句:“娃儿啊。”
他语气很欣慰:“你长大了,山高水远的,爷爷照看不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记着,凡事三思而后行,跟妖打交道,一个不慎,不止害了自己,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
刘轻水幽幽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道:“爷爷,我是朝不保夕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栽在妖怪手里。我是说,家里从前的那些事儿,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从前那些事儿?”爷爷有些疑惑,“什么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刘轻水苦笑一声,语气接着变得有些闪烁:“关于老刘一脉的事……”
“水娃儿!”
爷爷忽然打断了他,严厉地说:“我说过,世界上已经没有老刘一脉了,你才离开我几天就忘了吗?”
刘轻水一时语塞,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临出门时,你不是都打算授我天师符令了吗?如果没有老刘一脉,那我算什么天师?真我要自成一派是吗?”
说到这些时,刘轻水语气里有不解,也有怨气。
爷爷当初,把只有五岁的自己带着走上这条路,艰辛困苦可想而知。
然而时至今日,自己也从不敢在外界、在爷爷面前正大光明地提起“老刘一脉”四个字。
外界如雷贯耳的老刘一脉,在爷爷这里成了“不存在”。
那么自己呢?存在吗?
人人都知黔北老刘一脉,自己却不知;爷爷明明充当了师父的角色,却又不承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