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叶彩唐没听过,但夏樾显然听过,皱眉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王统道:“今日凌晨死的,家里人争执不下,有说是被害的,有说是急病。正闹得不可开交。”“姚海峰虽不年轻,但身体健壮,上个月不是才新纳了个年轻妾室?还大摆酒席,我记得老贺去了吧?”贺晏如是六扇门的师爷,记录案情写写画画,不过年纪略大,叶彩唐感觉他退休在即了。“对,贺师爷去了,他以前就认识姚海峰。闲聊时还跟我说了,姚海峰本来想请大人赴宴的,但是被贺师爷挡回去了,说一把年纪纳妾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别在大人这里讨不自在。”夏樾不屑的嗤笑一声,显然觉得师爷懂他,他确实看不上姚海峰的行为。不过嗤笑归嗤笑,姚氏银楼在京城是几代传承的商贾,当家人出了事,若有蹊跷不处理好,也是麻烦。“小叶跟我去一趟。”夏樾吩咐一声:“回来再吃……算了,你去厨房拿两个烧饼,路上啃吧。”叶彩唐很遗憾,不能配豆腐脑的烧饼,是没有灵魂的烧饼。一路走,王统看着叶彩唐干巴巴啃烧饼的样子,不由的道:“你应该起早一点,林婶的豆腐脑做的真的没话说,加点花生碎辣椒油芝麻小咸菜芫荽,香的我连着吃了两大碗。”叶彩唐咽了一下口水。一旁刘沙用非常嫌弃的语调道:“咸的豆腐脑简直是妖孽,我都不明白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是人吃的吗,豆腐脑生来就应该是甜的。”王统立刻反驳道:“甜的豆腐脑才是妖孽,不,是毒药……”叶彩唐:“……”万万没料到,关于豆腐脑的咸甜之争,无处不在,延绵千年。夏樾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两个手下在这方面的争执,目视前方,脚步平稳,八风不动。终于,战火无情的蔓延到了叶彩唐身上。王统和刘沙一起看向叶彩唐。“小叶评个理,豆腐脑到底要吃甜的还是咸的?”“都,都行,都好吃,我吃甜的,也吃咸的。”叶彩唐息事宁人:“不过我更喜欢吃咸的,不要加芫荽就行。芫荽实在是太难吃了,我闻着那味道都想吐。”芫荽就是香菜,叶彩唐一生之敌,哪怕换了个身体,也抵不住灵魂深处的厌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王统和刘沙异口同声道:“芫荽那么好吃,你竟然不喜欢吃芫荽?”“……”叶彩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芫荽一股怪味道,那根本不是香味,是臭味,苦味……”三人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掐成一团。夏樾虽然嘴角隐约有点抽动,还是尽量维持云淡风轻,快步前行。这种争吵绝对不能掺和,无论偏向哪一方,就算有大人的威严,剩下的一方也绝对不会屈服的。调解不了的矛盾,还是随他去吧。猝死夏樾最终还是没有逃开战火,争执不下的三个人顶着两头包来找他评理。“大人你说。豆腐脑到底要吃甜的还是咸的?芫荽到底香不香。?”端水大师夏大人平静道:“不知道都没吃过没兴趣,其实我是个神仙,不吃你们凡人的食物。”夏樾说完就走了。叶彩唐十分无语,喃喃道:“看不出来,大人还是个傲娇啊。”王统不懂就问:“傲娇是什么意思?”刘沙阅读理解一百分:“就是傲慢又骄傲啊。”“不不不。”叶彩唐摇摇手指:“是傲慢又撒娇。”夏樾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叶彩唐心里竟然是这个形象,吓的差一点摔了一跤。叶彩唐还进一步解释:“这人啊,在疼自己的人面前,就是喜欢傲娇。”夏樾不想成为大梁第一个当街打死下属的官员,只能忍气吞声,他使劲儿的回想以前见过的叶明,叶明是个挺正常的人啊,怎么他女儿这么不靠谱。姚海峰的妻妾们,已经再无地方撒娇。姚家开始筹备丧事,和林玲不同,这是一场必然办的非常隆重的丧事,整个宅子都开始挂白绸,一片沉默而忙碌。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宅子里传来,听说六扇门来人了,姚家现在的当家人,姚海峰的长子姚卫松连忙带着管家迎了上来。姚卫松今年不到三十,穿着一身白衣,脸上泪痕未干。姚海峰去世,他是哭最真情实感的那一个,也是哭的最理直气壮的那一个,还是哭的最开怀的那一个。日后,他就是姚家当家做主的人了。姚卫松将众人带到了灵堂,灵堂中停着一口棺材,但是姚海峰不在棺材中。灵堂里,跪着姚海峰的妻妾,从三四十到十几二十不等,虽然个个一身孝服不施脂粉,但都挺漂亮,看的叶彩唐直摇头。夏樾说,姚海峰的身体一贯硬朗,有这么多妻妾还硬朗,也是不容易。死者为大,夏樾先是走流程上了香,说了节哀顺变,姚卫松回了礼。这才低声道:“大人,家父遗体在后屋放着,因为母亲坚持认为似是有人谋害了他,所以尚未入殓。”说起来,夏樾在灵堂看了看:“没有看见姚老夫人,她……”“家母伤心过度,哭了半夜,如今在房中休息。”姚卫松道:“大人若是要见,我这就命丫头去叫。”夏樾想了想:“先看看令尊的遗体,让姚老夫人多休息一会儿不急。”姚卫松连连道谢。他走到一旁,掀开门帘,将几人带进后堂。姚海峰就躺在后堂,无声无息。衣服也没有换,还穿着睡觉的衣服,和他死亡的时间十分吻合,应该是还在睡觉刚刚醒来。夏樾道:“你把令尊当时的情况,仔细的跟我说一遍。”姚卫松点点头道:“是在今日寅时,大家都还没醒。父亲昨晚宿在八姨娘的屋子里。”叶彩唐眉头拧了拧,也不知这八姨娘是不是最后一个姨娘,这姚卫松也不容易。姚卫松道:“据八姨娘说,父亲是半夜突然惊醒的,好像是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便是一身的冷汗。”“然后说要喝水,八姨娘就去倒水,父亲也起身走了过去,捂着心口表现的非常不舒服的样子,八姨娘看着害怕,就扶父亲坐在桌边喝水,她出去喊人。”“可她这还没走呢,父亲就倒下了,她就大声喊了起来,我们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没有呼吸了。”叶彩唐站在姚海峰身边,看他的尸体。夏樾道:“令尊过世的时候,就是如此吗?你们可整理过?”“不是。”姚卫松有些心寒的指了指:“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父亲躺在地上,桌上的水壶打翻了,全是水。他面色扭曲已经全无气息,嘴和眼睛都是睁着的。大夫来看,说父亲是被吓死的。”夏樾微微皱眉:“为何不等官府来,擅自移动尸体?”很多线索,这么一动,就没了。姚卫松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父亲这些日子说过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请大夫看,也看不出什么。昨夜出事,也立刻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心症猝死,也并无异样。我们本来都当做是意外……”姚海峰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身体健壮,但沉浸女色,五十多的人了,十五六的妾还一个接着一个进门,别说外人,就算是家里人也难免要嘀咕的。只是他是一家之主,但凡正房夫人没那么强硬说不上话,别人又能说什么。姚卫松做儿子的,即便为母亲不平,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夏樾道:“那又为何要报官?”姚家能请的大夫是不会差的,就算是请不到宫中的御医,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手。姚卫松道:“一方面,是我母亲坚持要报案的,她说父亲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