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叶彩唐道:“这么说来,这巴子瑜是个地头蛇?”“可以这么说,据说在陆水村这一片特别横,横行霸道,没人敢惹。”夏樾笑了:“特别好,我最喜欢打地头蛇。”之前胡先说起那事情,大家听着都觉得不舒服,只是这事情也不归夏樾管,不闹出案子来,他也不会多伸着手。可现在既然碰着了,那岂不是正好。这样的人一定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见了夏樾也不会好好说话,想教训他,还能找不到理由?“走。”夏樾道:“去见见这个巴子瑜。”倒是要看看,他有多横,打一顿之后,还能不能有那么横。众人浩浩荡荡,进了陆水村,按着刘沙之前问的地址,找到了巴子瑜的住处。看的出巴子瑜家里条件不错,他的宅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和京城里的自然不能比,但是在村里,是殷实富户。刘沙王统走在前面,走路带风气势汹汹,走到巴子瑜家门口,咚咚咚的敲门。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就出来了。他站在门口,先不开门,而是疑惑的看着众人。巴子瑜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别说态度还行,不是叶彩唐想象的那样凶神恶煞的,上来就大着嗓子喊,你们瞅啥,再瞅挨打。当然也可能是巴子瑜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好几个,而且王统刘沙都是身高马大还带着兵器的,一看就不好惹。“我们是京城六扇门的。”王统开门见山:“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巴子瑜本来还以为夏樾他们是哪里的混混团伙来抢地盘的,正考虑他们人多自己人少,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怎么去呼唤小弟。一听对方是六扇门的,什么心都没有了。谁不知道六扇门是朝廷里最凶狠的一个部门,竖着进去横着出里,一口气进去半口气出来,一个人进去,半个人出来……“几位大人。”巴子瑜不愧是混过社会的,能屈能伸,立刻满脸堆了笑:“你们里面请,有什么事情,小的能出力的。”深情人设巴子瑜态度这么好,夏樾一时也找不到打他的理由,众人便都进了门。夏樾制止了巴子瑜端茶倒水的行为,气势高高在上的道:“不用忙了,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供述。”“是是是。”巴子瑜道:“大人您说。”这短短的几步路功夫,他已经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夏樾道:“你以前有个媳妇?”巴子瑜一愣,万万没想到夏樾会问这个。然后巴子瑜点点头:“是。”“走了两年了?”“嗯,病死的。”巴子瑜道:“大人为何这么问?”“你媳妇是哪里的人?”“是曲召城的。”巴子瑜道:“叫做双香芹,是曲召城谭家绣坊的一个丫头。”巴子瑜还是老实的,说的和他们打听的一样。夏樾道:“你媳妇是病死,具体是什么病?”“说是心绞痛,很突然,上午发病下午人就没了,哎……”巴子瑜哀伤道:“我们俩成亲才半年,谁能想到她就离我而去,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这些年只想着她,也不想再娶。”说的还挺深情的。夏樾道:“可请大夫来看了。”“请了。”巴子瑜道:“可是咱们小村子,大夫住的远。她突然说不舒服,我扶她躺下,我便去找大夫,这一来一回两个时辰,等我回来,她已经没气了。”“大夫呢?是哪个大夫。”巴子瑜说了一个名字:“那大夫年岁已高,去年过世了。”好一个死无对证。夏樾道:“你和你妻子,是如何认识的?”“说来真是缘分。”巴子瑜道:“我本来住在牛头山,香芹是谭家绣坊小姐身边的丫鬟,她家小姐不愿意遵从家里定的亲,和一个男子私定终身要私奔。小姐私奔,主人家一定会怪罪到她头上,所以无奈她也只好跟着逃了出来,到了牛头山,遇到了山匪,和她的小姐走散,被我救了。”万万没料到,巴子瑜和双香芹还有这么一段浪漫的相遇。巴子瑜道:“后来,我们在山里找了几天,也没找见她家小姐,她一直担心被谭家人找到,所以我们就来了京城。想着离开的远了,就能安心过下半辈子了。”巴子瑜的话,听起来竟然非常真诚。夏樾示意刘沙拿出那件喜服。“你看看着件喜服,你可认识?”巴子瑜一看:“哎,这衣服怎么在大人手里?”这么说是认识。夏樾皱眉沉脸看着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需要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就是那么霸气。“这是香芹带在身上的,但不是她的,是小姐的。这是她家小姐的喜服,自己绣的特别喜欢,所以跟情郎私奔也带着,想要成亲的时候穿。”“那为何会在你妻子身上?”“嗨。”巴子瑜道;“东西是小姐的东西,但拿东西不得丫鬟拿吗,哪有小姐亲自拿着的。所以这喜服是放在包裹里,香芹背着的。她们被山匪冲散后,她就一直拿在手里。”这么说,也说的过去。夏樾道:“你媳妇病逝后,这喜服你是如何处理的?”“我把喜服埋了啊。”巴子瑜道:“香芹跟我说,她家小姐最想往北去,我就把喜服埋在一个向北的山坡上,权当纪念吧。”“没想着把衣服还回去,给人家家里留一点念想?”巴子瑜连连摆手:“那可不敢,我这怎么说的清楚?再说了,谁知道那谭家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死是活,是跟心上人去了别处?到时候谭家找我要人,我去哪儿给他们赔一个大小姐?”他们来的时候也讨论过了,巴子瑜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肯定是满嘴放炮没一句真话的。但是和他聊了之后,却觉得这人说话还挺真诚的,至少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漏洞来。至于他拿了喜服没有去找谭家报信这事情,虽然不太厚道,但是他的顾虑也没错,这事情他确实全身张嘴都说不清楚,如果去找谭家,必定会惹祸上身。说到底,他妻子是谭家小姐的丫头,又不是谭家小姐,也没有什么无情寡义的纠结。本以为过来之后,三句话一问,巴子瑜就会露出破绽和凶恶的嘴脸,然后直接拿下打死结案,谁料到问来问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疑。现在的疑点,又绕回到了这件嫁衣。根据巴子瑜说,这件嫁衣是在他妻子双香芹过世后,也一起埋在了向北的山坡上。埋在了泥土里。一件衣服,无论它的绣工多么精美,如果在土里埋了两年多,也一定是破破烂烂,被虫子啃咬,自身的腐烂,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完整的。叶彩唐虽然能分辨出一个人在土里埋了多久,但没有仪器的情况下,确实不太能确定一件衣服在土里埋多久,是什么样子。可能还要回去请教一下资深的绣娘。夏樾道:“带我们去一趟你埋喜服的地方。”巴子瑜连忙应着,关了门带众人过去。这是离陆水村很近的一个山坡,倒是不高,也没什么树,在一个向北的山坡上,巴子瑜指了一下:“就在这一片。”“具体呢?”巴子瑜挠了挠脑袋:“具体我也不能确定,当时我只是埋了一了百了,也没想着日后要再挖出来,因此也没做记号什么的。”从见面到现在,巴子瑜都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就是那种,一个本该满嘴谎话的人,说的每一句却都很诚恳。这给人的感觉就很撕裂,不是真实,而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演绎的这么诚恳,是早有准备,还是又更可怕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