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茵沉着脸色谢了恩,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皇贵妃对着萧妙仪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若是这时候让她回了翊坤宫,皇贵妃气头上指不定要怎么罚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贵妃便看着妙仪厉声道:“还躲在后面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本宫回去!”
萧妙仪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脚下一步未动。
“娘娘,公主今夜受了惊吓,不如……”江晚茵拉住她的手,正要开口求个情,让妙仪今晚到她的万春殿去睡,才刚开了个头,便听到皇贵妃打断她,冷然道:
“谢文苑死了就是本宫想给你个教训,让你断了这个念想。你倒好,在这里要死要活,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
此言一出,江晚茵心底一凉,她立刻抬眼去看萧妙仪,正见到她怔怔看着皇贵妃,两颗豆大的眼泪滚落而出。
“额娘……”她嘴唇蠕蠕动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皇贵妃,半晌断断续续问:“你,是你杀了文苑?”
“本宫可没做什么,是他自己命数该绝!”皇贵妃自知说漏了嘴,却并不慌张,拿起帕子按了按额角,嗤笑道:“你闹也闹够了,给本宫适可而止,赶紧回去!你若真有这个胆量,下来做什么,随他去就是,到阴曹地府里嫁给他去。”
这番欲盖弥彰的说词,反而让萧妙仪更加笃定。
她的气息如同丝线般旋而若离,原本苍白的面庞泛起一点奇异的红色,江晚茵手中紧紧绞着锦缎绣银线芙蓉的衣袖,见她这样心里一痛,轻声道:“妙仪,你别多想,这件事的真相咱们后面慢慢再查。”
萧妙仪充耳不闻,低低道:“若不是我,他怎么遭到这样一个枉死的下场?原来是我害死了他。”
她的脸色像是绵纸一样苍白透明,仿佛被春雪掩埋而失去生机的月季花,脆弱而无力,似乎很快便要随着冰雪消融,而永远的枯萎湮灭。
江晚茵心里沉闷的有些说不出话,喉间涩的发疼,下一刻,她听见萧妙仪扬声笑了笑,笑声一如她从前那样清脆活泼,充满了生机。
充满了回光返照般的生机。
“额娘,你说得对,”她弯着眉眼盈盈笑道,“倘若我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凭什么嫁给他。”
她猛地挣脱了江晚茵的手,提着裙摆往一旁疾跑了两步,笑着往下一仰,整个人如同一只断了翅的蝴蝶般,翩然落下了城墙。
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拂在面上如同刀割一般。
萧妙仪脑中浮现出许多纷乱不堪的画面,有小时候额娘抱着她玩布老虎的,也有跟在皇兄屁股后面放风筝的,这许许多多的画面走马观花,最后都停留在去年春闺琼林宴上。
那个再平凡不过的午后,谢文苑手足无措的从席间站起来,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绕成一圈细碎的光影。
本来志得意满的探花郎见到她突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臣谢文苑,见过九公主。”
萧妙仪笑着让他起身,那时她以为往后的漫长岁月都会像这一天一样,温和而喜悦的度过。
但她留不住谢文苑,想来是天意如此。
也无妨,那她就和他死在同一天。
今天春雪飘散,微风旋舞,也是很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