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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林朝同韦氏站在窗前赏玩长出花苞的君子兰,乍一听世子就在自家庄子上,有几分不信,好端端地世子怎么会来山城?便是不解,也赶紧命下人去备着了,贵人临门就不能马虎了。
翠翠们回来时见摆了一桌子好菜,暗道这阵势真是比得上过年了,紧接着朱氏夫妇赶忙过来见礼,傅钟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翠翠,笑着拦下欲行礼的两人,温声道:“在外便不讲究这些虚礼了,我上门叨扰已是唐突。”
朱林朝连连说哪里,请世子坐了主位,傅钟推脱不得只得应了,随即便转眼看向翠翠,黑亮眸子里透着无奈,一派是朱大人见外与我无关的样子。朱林朝在世子右手边坐下来,众人也不便干站着纷纷落座,赵言有心让翠翠坐在自己内侧,正好挡了世子视线,却不想严超虚虚将她请至世子身边,让赵言越发不快。
韦氏与朱林朝对视一眼,强将心中疑惑压制下去。瞧世子这架势分明是对自家女儿有心思,若是这样赵言又当如何?亏得这么好的孩子一直对翠翠念念不忘,她虽想事事随着女儿,可是赵言同样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忍看着他难受,待用过饭后她得好好敲打女儿一番。
一顿饭都是世子同朱林朝在谈笑,说起观棋对弈,两人谈论得更是热火朝天。傅钟直言父亲在府中闲来无事便喜欢摆一局,只是苦于无人与他共享解局之类,若是朱大人有闲暇功夫不如常到自家府上坐坐。
翠翠惊讶地看向他,他这是?谁人都知侯爷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像自己爹这样的小官若得侯爷一句美言,必定是要受人高看几分的。
傅钟感应到她灼热的注视,回头冲她淡淡一笑,原来他还真是动了这般心思。
赵言一直注意着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他这几年在京中摸爬滚打,对官场之事亦明白几分。无权势之人若不能攀附权贵,便无提拔的可能,一辈子浑浑噩噩,心高之人为不得重用而苦,倒不如那心态平和之人富贵清贫皆能过一生。赵家虽有万贯家财,表面上也识得诸多权贵,怎奈他们大多看不起经商之人,白花花的银子吞噬入腹事情却办得不甚分光,朱伯父忧心之事,他只能望而兴叹。唯今,便是他心中不愉,也得闭嘴不言。
赵锦看着那三人无奈叹气,□□多磨,最是强求不得,她虽是翠翠的好姐妹却也不能逼着翠翠嫁给哥哥,让人家一辈子活在不快之中,非她所愿。她只是埋头用饭,将那人的声音隔绝在外。她承认到现在看到那张脸,自己依旧会耳红心跳,可是她知道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不像翠翠那么大胆,敢于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做任何事,而她习惯了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从眼前流走。
翠翠向来不喜欢油腻之物,口味偏清淡,当初随着赵言的喜好用了几年辛辣,委屈受够了,如今只挑拣着吃自己喜爱的。只是有人偏生看不得她好,往她碗里夹了筷子肥猪肉,她看着就觉得噎人的很,而且傅钟用得是他自己的筷子,沾了他的口水……她真是嫌恶地很。低着头在那里扒拉了许久,眉头紧攒,自是未看到在座的几人面色变了几变。
这一顿饭用得谁都心思复杂,韦氏更是将女儿拉到一边,沉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偶然相识?你们什么时候竟是这般相熟了?翠翠,你说实话,你可是为了世子而与赵言生分了?虽说世子样样没得挑,可是那般家世不是咱们这等身份能高攀得上的,便是入了人家家门,也怕会被人看不起。娘劝你还是绝了那念头罢。”
翠翠失笑,有些话与母亲说了只是平添烦忧罢了,她哪能让母亲知晓这人夜夜登门来扰她清净?她早拒绝过他多次,若是有用便不会与他纠缠至今。与她来说,只要不是赵言不是傻子,谁都可以。
韦氏见他不答话更是无比忧心,点着她的额头,恨声道:“我不愿看到你去高门受气,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得给我回了。我不管你爹应不应,唯今也只有赵言最为可靠,免得那裴家又差人上门催。”
翠翠闻言依旧只是笑,若是裴家再上门来,自有人帮着处置。
傅钟随着朱林朝去了别院饮茶,正好炕上留着一盘残局,两人一黑一白聚精会神相对,不过短短时间棋盘上已是一片腥风血雨,你守我攻,约莫一炷香功夫,朱林朝堪堪胜过他。两人各自谦虚一番,谈书品茶好不惬意。
傅钟暗道这未来丈人倒是沉得住气,明明心中疑惑满满却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来只得由他开再这个头。
朱林朝只见他站起身,拱手失礼,诚意十足:“傅钟自见过翠翠后,她之模样便日日萦绕心上不去,今日斗胆求伯父答应傅钟求娶之事,晚辈定待翠翠如若珍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朱林朝沉吟一阵,不应却也不拒,沉声道:“能得世子厚爱是翠翠的福气,只是门第悬殊……世子也知晓,朱某就翠翠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也是捧在手心娇养大的。若是无意外是要同好友家公子结亲,却不想这丫头不知何时有了自己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贸然替她做决定。”
傅钟等得便是这句话,虽知朱家长辈疼宠翠翠,他却还是为了防止人家不同意想了诸多办法,如今省了力气,晾她朱翠翠也不敢拒。此时他只为了能得到她而欣喜,纵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也没有关系,却不知在往后的日子里因为索求更多而日渐疲累。
因着昨夜饱睡,以至于入夜深了许久,翠翠还无困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却难抹去心中的烦乱。良久叹了口气,起身穿了衣服,自己提了灯笼在幽幽月下缓步而行。光秃秃的枝桠借着月光投下不甚好看的影子,她像个游走在这世间的孤魂,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庄子里池塘、花园皆有,只是寒冷天气下也瞧不出几分美意,那漆黑一片的池塘更是结了冰,在这时看来莫名觉得渗人。翠翠琢磨着想要回去了,正要转身,却听到前面传来衣料摩挲声,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娇声呵斥:“谁在那里?”
只听那人叹息一声,幽幽道:“翠翠是我,你也睡不着吗?”说着从暗处走出来,分明是赵言。月下他满脸沉痛,竟是比昨天还要难看。
两人站得极近,风吹动他们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翠翠叹口气,伸手摸上他瘦弱的脸颊,轻声道:“怎么越发瘦了呢?你的脸色也不好看。”
赵言顿时狂喜,搓了搓冰凉的手待生了点热意才包拢住她的手,喃喃地声音里带着祈求,说道:“翠翠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往后我凡事都由着你,事事听你的话可以吗?这些时日我无心他事,反复寻思你为何恼我,只是我愚钝,着实想不出来。”
翠翠将手抽出来,以手背掩唇笑得很是欢快,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风吹多了小心伤身。”她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月,顿了顿:“赵言你可知,我今日才发现自己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以前总听人说难得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总拘着过去的那点怨做什么,徒找不痛快罢了。我也曾想过放下一切,往前看,可是我越来越发现自己不甘心。”她的苦痛凭什么白白受了?她便是拼了这辈子,也要看到他们不得好过。
赵言呆愣在那里,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焦急道:“阿锦与我说你惧怕与那个梦,还特地求了庆福寺方丈相看,翠翠你怎么这么傻?那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有任何的道理,而那秃头和尚也只是编胡话来骗你的香火钱。翠翠,咱们自小到大,我是何人你竟是不愿相信吗?”
翠翠本想说什么,回头看到他身后的严超做了请的动作,顿时止住了话头,笑道:“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说完便快步往回走。
果然,她回去的时候,傅钟正坐在她屋里悠哉地品茶,见她进来,指腹轻轻描摹着杯沿,不咸不淡地开口:“与旧情人聊天,可是心情好?”
她轻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你不是就在旁边看着吗?问我做什么?”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抿了口,热意从喉间流窜于四肢百骸,将浑身的寒意驱赶。
傅钟低低笑起来,健硕胸膛颤动,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指腹上的粗茧磨得她柔嫩的脸颊生疼,在她含水眸子的注视下俯身探上她的唇角轻轻碰了碰,低喃:“我向你爹提了求娶你之事,喜得是他并未拒绝我,悲得是要看你是否愿意?翠翠,你可会拒绝我?”他的手指转到她红润的唇瓣上,极近挑逗的点了点。
翠翠垂着头眼睫轻颤,傅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想起方才她伸手抚摸赵言的脸顿时来了脾气,端起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里面黄色茶汤已然失去了热度,全数浇在她触碰过别的男人的那只手上,茶味涂满手,冷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