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说他一句,你就回我四、五句,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当然是你重要,你是我爸嘛!」辛纯恩陪笑脸。唉,怎么最近大家都在要她选择谁重要。听了她回答,辛人友脸色还是冷冷的,似乎不以为然。她又道:「爸,最近戏拍得怎样?茶馆的生意好不好?」「当然都不错,你当我是谁?有我做不起来的事业吗?」「当然,我知道你很厉害,做什么都很成功。」其实她知道茶馆的生意不好,入不敷出,但父亲爱面子,她也不能说破。「总之,你年纪不小了,要好好考虑结婚了,这个江裕摆明只想挖你的钱,我不准你自己送上门,但以你的眼光,大概也挑不到什么好男人,我看我给你安排,吴先生就是个好对象,找一天你有空,你们一起吃个饭。」辛纯恩惊愕,父亲从不曾如此强势地干预她的交友,他口气专断,脸色却很怪异,似有难言之隐。她瞥向吴先生,他对她扬笑,笑容好生得意。她暗恼,瞬间领悟,这男人几次约她不成,看来是转向她父亲下手,想藉她父亲施压。她抗议。「爸,我现在在和江裕交往,不能和别人约会。」「吃个饭算什么约会?男未婚女未嫁,多交几个朋友有什么不对?订个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没空,我很忙,我要工作——」「看来辛小姐不太喜欢我啊……」吴先生悠悠道:「我看杂志报导,你和那位陶先生的感情好到男朋友看不下去,每段感情都不长,陶先生好像也没交过女朋友,你不见得常和男友约会,却常常黏着这位陶先生,你们这么亲密,可是表面上挂着好友的招牌,私底下——」见美女冷冷瞪他,他识相地话锋一转。「私底下也真的很要好。」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在转什么龌龊念头。辛纯恩冷道:「我和雨阳之间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辛人友道:「吴先生说得对,你再忙也有空找雨阳,不可能抽不出时间和他吃饭。你的店是晚上开,白天闲得很,我替你挑时间,就这个礼拜天。」看来父亲虽然不喜欢被胁迫,还是决定吴先生的要求,她抗拒。「不行,那天我要和江裕跑几个市场,看食材——」「那就下个礼拜天中午。」「不行,我那天——」惨了,那天真的没事,赶快编理由。「那天我和妙妙约好要逛街,她快当妈了,我要陪她买孕妇用品。」「逛街随时都可以去,跟她改时间。」辛人友权威地下令。「就约在那天,和吴先生吃个饭,你好好准备。」她若执意拒绝,恐怕父亲会当场翻脸,因此她忍气道:「我知道了。」父亲从不过问她的交友,她猜是因为欠了吴先生钱,他才如此积极介入。她越想越心冷,迅速告辞。她一直努力扮演好女儿,听从父亲的吩咐,于是父亲视她的顺从为理所当然,她表现好时没有一句称赞,她疲累时也没有一声关怀,有时她真的很灰心,在父亲心里,她似乎毫无意义,毫不重要。她闷闷不乐,坐在自己车里,怔怔望着车窗外霓虹繁丽,行人匆匆,车辆来去,她不想回店里,想找人说话。她拿起手机,要拨给男友——且慢,他们吵架,他还没消气。接着她想起陶雨阳。若在以往,她早已找他吐苦水,但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让她犹豫,她不是很在意旁人对她的批评,但扯到陶雨阳,她总是心烦意乱。对感情,她很有主见,爱或不爱,自己决定,前男友哀求她也不会回头。可是她和陶雨阳之间老是受到质疑,你一言他一语,她似被搅胡涂了,和他的友好相处,突然都变得不对劲。交了男女朋友,也该保有交友空间,但她和陶雨阳是不是真的有点逾越了?可是他们的行为都很端正,没什么暧昧举止,除了不想失去他,她有没有别的念头?或许就因为不曾深思,放任感情滋长……她混乱了,心惶惶。还是打给江裕吧,别想太多,专心在男友身上准没错。她拨号,准备好最无辜的嗓音,一接通便撒娇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工作很累了,我不该这么晚还来吵你,但我真的很想见你,你别生气了,好吗?」一阵静默,那端迟疑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是陶雨阳。哇啊,打错了!辛纯恩抱头无声,还这么巧,刚好打给他。「纯恩,怎么了?」「没,没事。我本来要打给江裕,结果打错了。」她尴尬地嘿嘿笑。「嗯。」那端的他似也在笑了,然后沉默下来。既然都打了,聊一下吧。「你在忙吗?」「正在收桌面,准备下班,餐厅的设计图修改好了,,你记得找时间,和江先生来看。」「好。你这么晚才下班?」「这两天有个case在赶,刚刚忙完它。你呢,在店里?」「在外面,刚陪我爸吃完晚餐,正要回店里。」「你心情不好?」她怔住。「什么?」「你听起来不太高兴,发生什么事?」他叹气。「你最近好像老是心情不好……」他温柔的语气,像个大哥哥,像一只温暖包容的大手轻抚她头发,她听着,强烈的委屈感突然涌上来。「我也不知道,最近觉得什么事都不顺心……」她开口,说出那些令她不愉快的事,和男友吵架、父亲投资总是失利、还要撮合她和讨厌的吴先生……她没说出和男友吵架的主因,只说是情侣口角,陶雨阳静静地听。「我觉得好烦,什么都不顺,什么都好讨厌,我想躲起来……」「躲哪儿?」「我不知道,也许出国吧?唉,不行,我要省钱,不然开餐厅会不够用,可是我又不想被找到……对了,我可以藏在衣橱里!」她突发奇想。「衣橱?」他笑了。「我的衣橱大得很,躲在里面,谁都找不到——对,我就躲在衣橱里,门铃不理,电话不接,大家都会以为我不在,我的店有店长顾着,我可以安心地假装消失,唯一麻烦的是都不出门的话,家里存粮吃完,就躲不下去了。」她边说,他边笑。他说:「我会给你送饭。」她也笑了。「好,那我就靠你了。别忘了送饭时顺便带支手电筒,不然衣橱里黑漆漆的,我说不定把饭吃到鼻子里。」「嗯,我有你家钥匙,送饭时会小心,不让人发现。」他一直笑。「早知道当初设计你家,应该在衣橱里设计个密室,让你躲得很舒适。」「哪天你想逃避人群,还可以借你躲。」她笑着,就这么胡扯,没聊什么特别话题,不必刻意的安慰,心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开朗起来了。她得承认,很多时候和他在一起,比男友的陪伴更惬意。他们的个性截然不同,但很契合,他是她男性友人中唯一拥有她家钥匙的,就连她男友也没有。「或者你要躲你家衣橱也行,我有你家钥匙,每天帮你送饭去。」他低沉的笑声很悦耳,她道:「陆学长应该也有钥匙吧?」「嗯,你和他都有。」「还有谁有?我们可以组成三人小队,轮班给你送饭。」「没了,就你和他有。」「就我们两个而已?你没给过前女友吗?我记得你之前那两个女朋友,一个是你大四时的,第二个是你成立工作室之前的女同事,你和她交往前就挺要好的,她也没有吗?」「没有,和她还不到给钥匙的地步,就分手了。」「我记得你们交往也没多久,为什么分手?」她心跳有点不稳,给家里钥匙是很亲密,至少也是很信任的行为,他们都是彼此唯一拥有对方家里钥匙的异性朋友,她之前并没深思这背后的意义,现在一想,有点暧昧,有点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