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个下霜的黎明,透过朦胧的白雾,可以看到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飞速行驶在冷硬宽阔的官道上,身后跟了一群骑着快马的人,似乎在高声呼喊着什么,看样子他们出行十分仓促,甚至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准备。
此刻,车厢内坐着的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怒视着对方,气氛显得尤为剑拔弩张。
“快停下,我们家姑娘晕车,你们快给我停下!”
听到喊声,剑书驾着马车,侧着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驱赶着马儿跑得更快了。
“你晕车?”谢危听到身后紫衣等人的呼喊声,心情颇好地挑了挑眉,好笑地问道。
“谢危,你别太过分!”我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慢慢压下即将涌上来的恶心感,咬牙说道。
上次与谢危不欢而散,我足足有三日不曾见过他。
听紫衣说,他一直呆在客舍不出门,好像天天都在弹琴,早上弹,下午弹,夜深人静的时候弹性最浓,实在聒噪得很!
就算他的琴声再如何悠扬动听,但也搁不住没日没夜地天天在那儿弹呐!
为此,下人们没少抱怨,而我更是连续三个晚上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原本我以为,他等上两天,等得不耐烦了自然就会离开,没想到这个奸诈之徒,见说不通我,竟然想用一些阴谋诡计逼我就范,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日一大早,晨光熹微,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带着紫衣和甘蓝一起闯进客院,踢开卧房门,就见谢危正和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时气不过,恶向胆边生,拿起他琴案上的那张琴,猛地掼摔在地上,碰地一声,整张琴一下子断成两节,琴弦也全都崩断了。
“姜大小姐可消气了?”
我正恨恨地盯着那把砸坏了的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谢危那厮正坐在床沿上,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衣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像极了恶作剧得逞后的奸诈之色。
“你得意什么?”我朝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说,“谢大人,拜托你做个人吧,府里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之心吗?”
谁知那厮竟轻飘飘的“唔”了一声,随即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道:“谢某的琴声竟然搅扰到贵府了吗?哎呀,这可真是在下之过啊!”
狗贼,简直欺人太甚!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挥舞着拳头,照着那张欠揍的脸狠狠地挥了过去。
打完后,我莫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第二次了,我在他面前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委实令人奇怪!
谢危被我打得一个愣怔,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轻叱道:“姜雪蕙,你放肆!”
不知为何,我一见他就感觉像是面对宿敌那般,非得将他气出个好歹来,我心里才舒坦!
“我怎么就放肆了,你这人可真是喜欢给人乱扣帽子!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拳头偏偏喜欢往你脸上招呼啊?明明是你自己太讨厌,还不让人说!凡事呢,多往你自个儿身上找找原因,别老盯着别人一丁点儿的错处就不放!谢大人身为少师,应该端正雅量才对,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实在有失君子风范呐!”
听我说完,他早已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我说:“姜雪蕙,你可真是好样的!”
见他气得鼻血泗流,我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拿出一块手帕,捂了上去,“哎呀,头抬起来,别生气了!任谁被搅得三日无法安睡,心情总会差些,你理解理解!”
“姜雪蕙,你……”
“别乱动!”见他还要再说,我赶紧将他的头抬起来,按住他受伤的鼻子,并吩咐紫衣去拿药膏。
“谢少师若是休整好了,便启程回京吧,别在这儿瞎折腾了,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看他如此狼狈,我不由心情大好,为他上好药后,便好心地劝他赶紧离开。
“谢某答应过姜大人,一定会将姜小姐安全送回京城!”他斜睨了我一眼,目光幽暗,声音沉沉。
见他不为所动,我也懒得再劝,正待要离开时,突然听他幽幽地说道:“姜大小姐和宁二小姐真不愧是亲姐妹,都是那般伶牙俐齿!”
闻言,我猛地一个转身,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诧异问道:“你认识姜雪宁?”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他扔掉擦鼻血的锦帕,缓缓朝我走来,忽地一个俯身,一把将我抱起来,往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
我挣扎着想要跳下来,没想到这厮凉凉地瞥了我一眼,声音淡淡道:“姜大小姐不愿回京,谢某唯有出此下策,还望莫怪!不过谢某也奉劝小姐一句,若不想嫁给谢某,就请别大声嚷嚷,否则引来围观的人,就不好了。当然,若是小姐不怕这些,尽可大声呼喊,到时,谢某便只好为了维护小姐的清誉,娶了小姐你了!”
“你想得美!”我冷笑道。
他径直抱我出府,这时,门口早就停了一辆马车,他们一行人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合着就等我入瓮呢!
坐上马车,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着,没想到他竟然认识姜雪宁,就是不知道他心口处那枚散发着恶念的血珠,是否也跟姜雪宁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