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忠从十五岁就进了太守衙门,从最初的小兵丁,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军武使,也有快二十年了。这期间经历了不少太守大张旗鼓的要去剿匪,当然了,大多都是想赚点政绩,赶快离开这穷地方的。
有些太守是躲在太守府里,动动嘴皮子,干吆喝,屁股都舍不得离开凳子,有些则是带队到安全的山上走一圈,当野外郊游,即便是碰上小股流匪,有胆子躲在最后,喊出来:“兄弟们,上!”的都是凤毛麟角,大部分都是吓的魂都散了,逃回了城里。
只有这个秦太守,连声“兄弟们,跟我上!”都没有,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老大都这么拼了,他们只有跟在后面玩命砍的份。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太守身手如此了得,简直是深藏不露!看秦隽身上溅满了血,如同一个煞神一样杀气腾腾的站在那里,查看还有没有活口的时候,吴忠突然觉得,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本事根本不算个什么。
虽然得了个小捷,但吴忠心中仍有疑虑。他看了看脚边一个土匪,肚子上被戳了好几个窟窿,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便蹲下来,和蔼的问道:“这大冷天的,你们怎么就出来做生意了?”
苍天大地啊,这会儿上才刚出正月,天冷的能冻掉鼻子,辽东的土匪要是都这么“爱岗敬业”,辽东的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不,不是……”那人吐着血,断断续续的说道,“前天,有两个蒙面的男人到我们寨子,绑走了二当家,说今天上午到这里来交赎金领人……”
他要哭了,这年头土匪居然被绑票了,到底谁是土匪啊?死不瞑目啊!
吴忠难以置信,抬头看向了正在交谈的秦隽和卢炳。卢炳笑着说着,秦隽淡淡的点头应着,手里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沾满了鲜血的剑,雪亮的剑身反射着清冷的日光,在雪地上投下了一道寒芒。
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要说是,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要说不是,那出城的路那么多,秦太守怎么要走这条,怎么就和土匪迎面碰上了?巧合的话,也太巧合了。
要是秦隽和卢炳做的,那个传说中的二当家,这会儿上估计早就进了野狼的肚子了。
正好,秦隽这会儿上朝吴忠看了过来,吩咐道:“赶快集合队伍,清点人数!”
“回,回去啊?”吴忠结结巴巴的问道,有些跟不上秦隽的节奏,“不带走这些尸首吗?”这可是相当大的政绩啊!不赶紧回去写折子表功吗?
秦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去干什么?这会儿匪窝里正是空虚的时候,我们趁此机会,端了它!”
你够狠!吴忠佩服的五体投地,天寒地冻的,激动的话都说不囫囵了,只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大声喊道:“是,下官领命!”
金乌西坠的时候,秦隽先探过路的这个寨子已经没有主人了,寨子里里外外都被清理过了一番,值钱的东西和粮食都搬到了他们带来的板车上,几十具尸首堆码在寨子当中的空地上,地上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
“埋了吧,连同路上的那些。”秦隽看了眼尸首,说道。不管这些人生前是多么穷凶极恶之徒,死者为大。
吴忠面露为难,随手拿过身后兵丁的一杆长枪,用尽全力往地上重重一捣,也只是溅起些许泥土。
“大人,天还冷,土地上冻,要是挖大坑把这些人都埋了,恐怕挖到明天也挖不完。”吴忠说道。
秦隽默然片刻,点头道:“的确如此,是我疏忽了,把尸首都堆到房子里,烧了吧。”烧了寨子,能防止再有土匪流窜到这里。
吴忠便带着兵丁们领命而去,等秦隽带着人下山的时候,吴忠回身看山上的熊熊浓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眼秦隽的背影,他觉得这个太守真是奇怪,一群作奸犯科的土匪罢了,尸体扔山沟子里喂狼就是了,还要埋了,埋不成还得烧了,大冷天的搬来搬去,费事的很。
小捷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杀了几十个土匪,但秦隽所带的兵丁当中,有一个人身负重伤,还有两个当场被土匪砍死了。
殉职的兵丁尸首被运了回去,而那个身负重伤的兵丁也被搬上了板车。
吴忠看了那个哀嚎的兵丁一眼,心下恻然,叹了口气,肚子被开了个长口子,血水浸透了他的棉袄。也就是在熬时间罢了,活不了多久,活着也是受罪。
“大人,不如下官送他一程,让他走的别那么痛苦……”吴忠低声跟秦隽说道。
秦隽看了眼那人,摇了摇头,吩咐道:“加快行程,速度回城!”
吴忠赶忙招呼兵丁们快跑,想着秦太守肯定是打着让这人见家人最后一面的主意。
然而进了城后,秦隽吩咐把伤者直接送进了太守府,他却躲在一旁,换了身干净外衫后,才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