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一怔道:“母亲……”
老夫人周氏叹了口气:“你可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好?”
“是,母亲莫怪儿媳多言……”孟氏直言说道,“阿诺聪慧,为人刚正,在儿媳看来,往小了说能管家理事,往大了说那是能支撑门楣的,只可惜生了一个女儿身……那齐家的孩子,儿媳觉得配不上阿诺。”
老夫人周氏静静地听着,直到孟氏说完才开口:“我原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又那么一件事隔在那里,还能尽心教导那赵氏的孩子,还把阿诺这孩子说的那般好,我们府上能得你为主母,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孟氏忙起身垂首,未语却先飞红了脸,呐呐两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心下愈发愧疚。
她原来沉迷臆想的爱恋,一朝梦醒,彻底绝了心思。
尽心教导赵卿诺,先是为了身上这份主母的职责,后是喜她聪慧踏实;二则也是心中歉疚。
姜蓉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大,老夫人周氏格外宠爱,几个小辈里头,她最得宠。单单为了这一点,对于赵卿诺,她都教的心甘情愿。
“坐下,这里就咱们婆媳两个,那些个规矩且放一放。”老夫人周氏慈爱地望着孟氏说道,“阿诺虽不在我身边长大,到底也是府里的血脉……若是可以,我自是希望她能如芙丫头许个高门大户,只是……”
老夫人周氏顿了下,沉默片刻,才幽幽叹息道:“她那样的性子,偏还有那个身手,一言不合就敢卸人家胳膊……若是真的高嫁……这夫妻哪能每个吵吵闹闹,到时候她卸了夫君的胳膊都是小事,万一怒气上头把人打死了可如何是好?”
那武夫人来府上的情景,孟氏虽未亲眼见到,但亦有所耳闻,当时只是听听便过去了,并未往心里去,却不想老夫人周氏竟然这般在意。
她惊讶后又觉好笑,最后无奈说道:“母亲言重了,阿诺有分寸的,想来做不出那等事。”
“这怎好断定!”老夫人周氏摇摇头,坚信赵卿诺是个敢“谋杀亲夫”的人。
她放低些声音:“那齐家只是个正五品的工部郎中……我记得他年纪应该不小了。”
“母亲记得不错,那位齐大人比伯爷大上许多。”孟氏说道。
“那就是了!”老夫人周氏笑道,“他那个年纪,才做到正五品,纵使有才能,以后便是往上升,四品也顶天了,咱家虽说大不如从前,到底还有个拿得出手的爵位,又有许多亲朋故旧,还有当年老伯爷带过的那些亲兵,现在也有不少在外头任职……那齐什么的……”
“齐长丰。”孟氏提醒了一句。
“那个齐长丰能被阿诺在马球场上收拾,想来也是个不会武的……他家官职不如咱家,那孩子武力又不如阿诺……阿诺嫁到齐家不用担心受了欺负,纵使有些什么,他家也要捧着些……要是还不放心,给阿诺多陪些嫁妆便是。”
老夫人周氏说的在理,孟氏一时无法反驳,想了想说道:“要不这事还是和伯爷、阿诺商量一下吧。”
“……成,这亲事虽然是你娘家嫂子提的,但你身份尴尬,便不必再管,我来和他们说。”
老夫人周氏点点头,接着说道,“阿诺的亲事有了着落,蓉丫头的也该相看起来。我原想着让她如芙丫头一般高嫁,但这些年瞧着,还是给蓉丫头寻个家里人口简单事少的人家……最好那男方已经有了职务,若是没有也不打紧,顶顶重要的是知道上进,能是个疼媳妇的便更好了……蓉丫头性子纯善,可不能被欺负了去。”
她嘴上说着,可一想到那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心里真是又喜又忧,对着孟氏一条一条的提着设想要求。
这边两人谈着赵卿诺与姜蓉的事,那头的榴花院也在说着孟府的事。
赵卿诺才一进院子就看到赵明秀由艾叶扶着慢悠悠地走着,对上那时不时往院门瞟的眼睛,立马明白,这是在等自己呢。
见赵明秀往她这边走,赵卿诺连忙摆手:“娘你别过来,我这一身酒气的,再熏到你。”说着,脚步往旁边闪,尽量离得远远地。
赵明秀瞧她那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瞬间笑开了花:“哪就娇贵成那般!倒是许久没见你喝的这么多,看来与孟家姑娘玩的不错。”
原先在安林县,赵卿诺不是出去奔波,便是窝在家里。赵明秀也曾有意让她出去找同龄的女孩儿们一道玩耍,可认识她的,晓得她的名头,都不愿和她凑一堆儿,生怕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不成想,赵明秀的这一桩心事,竟在京城解了。
赵卿诺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在那里吃了稀罕的吃食,喝了梅子酒,还玩了投壶。”
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果真听得赵明秀越发欢喜:“那便好……那便好……多亏了夫人……那般用心的教导你,还带你走亲戚,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人了!”语气里十足的感激。
严嬷嬷见此她赵卿诺说什么便信什么,不禁感慨:不得不承认,有些人那是真的命好……若是换作旁人这般天真,只怕早就被骗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了。
赵卿诺又哄了两句,便借口回屋休整。
回了房间,她便刚想让艾蒿下去休息,便听严嬷嬷说道:“姑娘,也该让艾蒿一道儿听听,也好长些警惕,以免日后出了岔子连累到主子。”
艾蒿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嬷嬷说的对,姑娘就让我跟着一道儿听听吧。”
赵卿诺见她坚持,略一思索,应了下来:“嬷嬷被那孟家丫鬟带下去后,她们可有打听过蓉姐的事?”
“不曾。”严嬷嬷摇摇头,肯定道,“她们不过是一直劝着吃酒,菜我们略用了些,那酒被老奴寻了由头尽数推了。”
“她们还叫我吃酒来着,嬷嬷说我年纪小,吃了酒会坏脑子,没法子当差,便把那酒挡了。”艾蒿昂着脑袋,得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