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音出口,系统滞涩的思维重新转动起来,“你,你……”
他一时有点说不出话,闭嘴平复片刻之后,先看刘彻的神色,再看卫青,最后环顾整座宫室。
月轮已经在渐渐从汉家宫室中升起,月中亭台楼阁都变得缥缈,羽衣天女也都隐去了身形,月光却依旧皎明如银,照彻每一个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动。
刘彻脸上的怒容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那样。
现在他看起来很开心,那支箭并没有被塞进任何人嘴里,但在刘彻眼里,它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不,不仅仅只是消失不见,而是从未发生、从未出现。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那个捧花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大笑道,“我国中自有少年英才,御前射月,得月入怀,箭术至此,堪为神技!”
系统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向刘彻,他一直以为刘彻是那种最强硬的皇帝,因为大权旁落而咬牙切齿,从年少起就决意要朝纲独断。
可在刻毒的心性之下,刘彻的身段竟然如此柔软,今夜他的个人意志全然屈居于神女之下。
神女被射所以他怒火滔天,神女又折花相掷,于是他拍着行刺者的肩膀大谈少年英才,射术惊艳。
在他口中那支箭从始至终未曾射向神女,而是射向了月宫,证据就是这枝花。
倘若那支箭不是射向月宫,则这枝花为什么会落在射箭之人的膝上呢?这枝花就是那一箭的战利品,众目睽睽,铁证如山。
肃然凝重的气氛转眼就变得轻松,甚至喜气洋洋了起来,满坐公卿纷纷上前恭贺刘彻,恭贺射箭的那位甲士。
系统把前因后果看在眼里,此时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一切看起来都太真实了,每一个人的言语和表情都毫无破绽。
前一秒钟摆在林久眼前的还是一个困局,要么她要牺牲掉霍去病,对历史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承受往后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后果。
要么她就牺牲自己完美无瑕的神女人设,宽恕霍去病,毁掉神女的威严和地位。
一秒钟之后林久就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答,这两个选项她一个都不选,她抛出那枝花,给出一个暗示。
可那毕竟只是一枝花而已,只是在一瞬间的时间里,而刘彻已经完美地接住了这个暗示。
不知为何系统忽然想起刘邦,想起很久以前在温室殿中刘邦和刘彻之间那个短暂的对视。
他从没觉得刘彻与刘邦相似,一个生而贵重,一个草莽起势,在从前那些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们甚至没有单独说过几句话。可现在看来刘彻何止与刘邦相似,简直青出于蓝!
系统几次试图开口,却都说不出话。直到宴席散尽,林久与刘彻一同并肩走在冬夜里的宫道上,他才终于想清楚自己此时该说什么,“你不对劲。”
没有回应,林久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系统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倘若只凭借本能,你根本无从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做出这么精妙的应对。你在这个【成就】中花费了心思,这说明你基本消化完毕,已经有余力抽取出理智应对其他事情。可你日常依然只倚靠本能行事,你在节约理智。”
“神都被你吞噬殆尽,你早已经大获全胜。现在原本应当是你休养生息的时间,可你节约理智,又谋取【成就简直就像是在备战,在战前拼命储备物资。”
林久没有任何回应,无动于衷得像一块石头。
系统叹了一口气,“我很好奇,但我也知道答案对我来说没意义,我已经被绑死在你身上了。如果你非要和不知道什么东西开战……那我也只能从今天开始多为你烧几根香。但我现在拜的神像是照着刘彻刻的,希望刘彻也能保佑你吧。彻门。”
汉宫虽大,宫道虽长,但也总有尽头。眼前就是清凉殿,这一路刘彻一直沉默,此时忽然开口问道,“神女也对那个孩子怀抱期望么?”
系统下意识去看刘彻的表情,夜色无法阻拦他探究的视线,可刘彻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表情。他只能听见刘彻低声说,“我见月宫,乃知天地偌大。神女的期望,我已经明白了,神女的教诲,我当铭记不忘。”
片刻的沉默之后,系统实在忍不住问,“不是,你期望什么了?教诲什么了?刘彻这怎么就懂了?”
可是并没有人解答他的疑问,林久拾级而上,刘彻在她身后说,“神女,继续看着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多年以后刘彻又说起这句话,“我见月宫,始知天地偌大,而我的目光从前竟然只局限在匈奴这一族一地之中,这是多么短浅鄙薄的见识啊。从前我发誓杀尽匈奴人,将之作为祭品献给神女。又见神女遇刺,尚不动杀心,难道这是因为神女无力杀人么?是因为神女不需要空无一人的疆土啊。对匈奴人也正如此,我的目的不应当是杀死他们,而是使他们也成为我的臣民啊。”
“有更多的臣民,才有更多的军队,有更多的军队,才有更多的疆土。地或有尽,地上却还有天。今日我座下有甲士射月入怀,焉知他日不能有勇士列月宫入我汉疆!”
此夜汉宫,另一边,有人正在问,“为什么夺弓,又为什么射出那支箭?”
少年人以沙哑的嗓音低声回道,“惊惶之下失了神,所以夺弓。拉弓时一时不慎,没能禁得住弦的力道,因此使箭脱手。”
卫青摇了摇头,“这是对外人的说辞。你不会惊惶也不会失神,那样的弓你拉一夜也不会脱手,更不会不慎。”
他身边的少年人沉默了,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很-->>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