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到了御前之后,林木兰一直过得有些随波逐流。她为自己选好的路,生生被人从中阻断,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给丢到了福宁殿。
她看不到前程在何方,也失去了进取奋发的动力,只凭本能躲着官家,只要不危及性命,她就这样循规蹈矩的过。却没有想到,她自己浑浑噩噩,别人竟都看不下去,要替她谋划起来。
林木兰心中暗自苦笑,一步一步进到后殿里面的净房。那里建有一个水池,专供官家沐浴,以前林木兰值夜的时候,进去送过衣物茶水,这还是第一遭去侍奉官家洗头。
她轻手轻脚绕过屏风,见水池上水汽氤氲,官家正背对着她坐在池水里,一头长发就披散在身后。林木兰自旁边取了皂角香胰子和犀角梳子,走到官家背后跪坐下来,轻声道:“官家,奴侍奉您洗头。”
宋祯没有出声,只摆了摆手。
林木兰就先拿梳子细细给他通开头发,然后将头发沾湿,涂上皂角香胰子,一点点轻揉漂洗,待发梢都洗净之后,才又伸手给官家揉按头皮,慢慢清洗。
她以前并没有伺候过人洗头,这一套程序学过之后还是第一次用,自己也不知道手劲轻重,就只敢轻轻的按,还是官家开口叫她重一些,她才敢加力。
好容易将头皮也洗净了,林木兰取了手巾将头发紧紧包住,低声问:“官家洗好了么?”
“嗯,叫人进来服侍更衣吧。”
林木兰松一口气,快步出去叫了唐圆等人进来,大家一起服侍官家出浴,等到官家穿好衣服出来,却又单指了她去服侍官家烘头发。
宋祯叫人拿了一本书来,自己斜倚在熏笼旁,一边翻书,一边叫林木兰给他散开头发,在熏笼上慢慢烘干。
梁汾察言观色,将其余人等都带去了外间候着,林木兰眼角余光瞄见,心里更加紧张,通头发的手不自觉用力,一下子拉断了官家一根头发。
“官家恕罪!”林木兰吓的立刻放下梳子,她本来就跪坐在宋祯身边,因要请罪,她就往后挪了一些,深深伏下了背。
头发断了能有多疼?宋祯放下书,好笑的看了林木兰一眼,干脆坐起身,伸出手去托起了她的脸。见她满脸紧张,眼睛也不敢看向自己,只垂着眼睫,便放柔声调道:“不用怕,一根头发罢了。把眼睛睁开。”
林木兰只觉一颗心悬在半空,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恐慌,却不敢违背他的话,只能抬眼看过去。
此刻的官家在满室橘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温和儒雅,他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平日的帝王风范消失不见,俊美的眉眼间还都是温存之意,似乎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宋祯看她眼神宁定了一些,便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了抚她的背,顿时感觉她浑身一僵,忍不住笑道:“朕就没见过比你还怕朕的人。”
林木兰感觉到官家的手还放在自己背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只能移开视线,低声答道:“官家身带天子之气,威严自生,奴总是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这话立刻取悦了宋祯,他揽着林木兰的左手微微用力,让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右手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调笑道:“是么?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说着微微低头,就要吻上她红润的唇瓣。
林木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电光火石之间想起的,是上次官家这样抬着自己的下巴要喂自己喝毒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向旁边一躲,脱开官家怀抱之后,立刻跳到地上跪下。
“你做什么?”宋祯满腔的温存之意立刻悉数变为恼火,忍不住怒视着地上跪着的林木兰问道。
林木兰微微颤抖,低声答道:“奴,奴,奴有罪,请官家责罚。”
连声音中都带着颤抖,宋祯的恼火不知不觉消散些许,叫她起身到面前来。
林木兰知道自己再不能违背官家,只得强迫自己忘记一切,缓缓走到官家面前,跪倒在脚踏上。
“你到底在怕什么?”宋祯再次抬起她的脸,叫她面对着自己,“朕是洪水猛兽么?”
林木兰轻轻摇头,什么也讲不出来,只会说:“官家恕罪。”
到此时宋祯自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又问不出她的话,只能一叹:“罢了,起来给朕把头发烘干,你就下去歇着吧。再多放你两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