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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不过几步便听见一处别院里有些响动，他们落下环顾，发觉是苏行的住处。院中的护卫不知哪儿去了，透过窗能隐约望见屋里狼藉一片，似是有打斗痕迹。

楚明允拍了拍苏世誉，&ldo;那边。&rdo;

果然有人影在转角倏然闪过，向着府衙内偏僻之处去了。他们一路追上，沉沉夜色中一处半开的铁门显在视野里，这是府衙里的水牢。前任右扶风郑琬心善，多年来弃而不用地锁着，而今水牢的铁锁链断垂在地上，阴冷的风自漆黑门内细细吹来，迎面生寒。

他们脚步不禁一顿，这瞬息间里面模模糊糊地传来了苏行的声音。苏世誉微皱了眉，拉住了楚明允的手腕，走入门内沿石阶而下。

楚明允诧异地看着苏世誉的手，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想起在极乐楼的棺材入口处自己随口说的话，只是没想到苏世誉到现在还记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无声地笑了笑。那人的掌心依然是暖的。

苏世誉对这水牢似乎颇为熟悉，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居然也能毫无阻碍地循声前行。

激烈的缠斗声被走道的回音荡得几分空灵诡异，似是近了，黑暗中不断有金石相击的火星隐现。

&ldo;叔父？&rdo;苏世誉微提声。

远处应声响起剧烈的刀锋磋磨声，有人嘶声怒骂了什么，来不及听真切便破碎，兵器重重坠地的声音荡了过来，旋即牢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水牢里忽然亮起了火光，油灯灯焰渐稳，照亮了这方空间。苏行喘息不定地倚着墙，他脚边不远处躺着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没了气息却仍目眦欲裂地瞪着苏行。

楚明允走近蹲下，一把扯去了他的蒙面，那张脸这几日他们见过不少次，正是主簿。他大张着嘴，竭尽全力地想是要说什么，可惜喉管已被切开，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只是将自己的脸又徒添几分狰狞。

苏行身上错落地负了伤，费力地咳了两声，骂道：&ldo;这畜生，难怪忽然说捉到了凶手，原来是他自己杀的人，现在还想对我下手！&rdo;

楚明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接他的话，站起身正欲走过去却忽然被苏世誉抬手拦住。楚明允困惑地看了过去，只见苏世誉定定地望着苏行，神情平静得有些异样。

苏行纳闷地向他招了招手，&ldo;誉儿，你来，过来扶叔父一把。&rdo;

苏世誉站在原地未动，&ldo;叔父，&rdo;静默了片刻，他忽然道，&ldo;你那日问我时我没有告诉你，其实郑琬的夫人说了句话。&rdo;

&ldo;什么？&rdo;

&ldo;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rdo;

苏行笑了笑，看着躺在地上的主簿道：&ldo;可不是，谁能想到他跟了郑琬那么久，居然还会狠下杀手。&rdo;

苏世誉仍是看着他，重复道：&ldo;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rdo;他声音温柔，字字清晰。

苏行愣了愣，面色微变，&ldo;……你什么意思？&rdo;

苏世誉淡淡道：&ldo;郑琬与你相识多年，主簿在你手下听候差遣，叔父，何必下此毒手。&rdo;

楚明允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抄着手自觉靠在一旁墙上冷眼旁观。

苏行表情彻底难看了起来，&ldo;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rdo;

&ldo;今夜之前是怀疑，&rdo;他眸色深敛，&ldo;如今已然确定了。&rdo;

&ldo;确定什么？！确定人是我杀的？&rdo;苏行不能置信，&ldo;我可是你的亲叔父，我和你是血亲！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带你出去踏青，你不记得了？&rdo;

苏世誉极轻极低地笑了声，&ldo;侄儿自然记得。不止如此，我还记得叔父当年担任右扶风时督建了这座水牢，那时您带我来过这里，告诉过我您藏的机关，&rdo;他抬眸，看着苏行，&ldo;……忘了的人，只怕是您吧。&rdo;

苏行瞳孔骤缩，紧接着震怒似地浑身颤抖，&ldo;有机关又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rdo;

苏世誉垂眸，沉默了良久又道：&ldo;叔父在我来时，曾转述的姑母的话，可还记得吗？&rdo;

‐‐我这次来赴任，路过金陵时见着了你姑母，她说你的服丧期都快过去一年了，既然杜越也在长安，你再拖下去，她就亲自来给你操办，顺便还能看看儿子。

‐‐她说你的服丧期都快过去一年了。

&ldo;我双亲是在七月辞世的，八月时郑琬遭到刺杀，然后命您补任右扶风一职。姑母性格严谨，绝不会将忌日记错，更不像一时口误。……那么您在七月前就已经往长安而来，又一直未曾露面，所为何事？&rdo;

来到长安，隐于扶风郡，暗中制造这一系列命案，在他们到来后安排假的凶手咬定楚明允不放，两日之内就利用旁观的狱卒们将太尉密谋杀人的流言散布出去，然后将替其做事的主簿杀死，便再无人能指认，同时也将他们引入水牢，只要利用机关杀死了他们，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太尉借机对御史大夫下手而不得，两相俱败。反正死无对证，与他才上任的右扶风能有何干系？

这计划缜密，本该是分毫不差。

而苏世誉清楚地看在眼里，猜的也是分毫不差。

苏行愣怔许久，低下头去，肩头缓缓地颤动，他竟是在笑，那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空落落地砸在水牢四壁，再抬头时已然冷了脸色，直盯着苏世誉，&ldo;你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rdo;

苏世誉平淡道：&ldo;我奉命前来，本就是为了查案。&rdo;

&ldo;呵，苏世誉！&rdo;苏行冷笑道，&ldo;可真是苏诀教出的好儿子，跟你爹一模一样。……不，你爹可远不如你！&rdo;

&ldo;叔父当年难道也是因此被放逐出京？&rdo;

&ldo;我当年可什么都没干，苏诀居然拿一句我志虑不纯就把我给外放了！&rdo;脸皮既然已经撕破，苏行倒是无所顾忌了，&ldo;志虑不纯又怎样，李延贞那个毛头小子也能算得上是君主？我可没你们那哄孩子的兴致。&rdo;

&ldo;……所以叔父如今是另择木而栖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