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秦总?”江星野讶异道,他并不知道身后秦知俊正朝自己走来,愣了愣才说,“他是我上司。”
“上司?他居然是你上司。”孟舟笑了一声,那笑毫无愉悦的意思,只有刺耳的讽刺。
他盯着江星野那张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脸,轻佻地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秦知俊给你办这么大场面,你不得给人家点甜头尝尝?哦,对,你不愿意屈居人下,这么说那姓秦的愿意‘为爱做0’?江店长手段了得啊。”
江星野从没听过他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这样难听的话,第一时间是懵的:“孟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在什么样的人手下做事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通“你知道”“你不知道”乱七八糟,孟舟却没有心力挑选措辞,他口不择言,他失控了。
眼看着秦知俊越走越近,这个当口,这个地点,不适合说这些,可他控制不住,他怎么会料到,命运让秦知俊这个猥亵犯,又出现在他们姐弟眼前?
仿佛是姐弟间的心灵感应,孟横抓着他的手猛然收紧,孟舟从混乱的状态里惊觉,他必须冷静,他得赶紧带姐姐离开这个地方,避免再刺激到她。于是他搂着孟横,甩下脸色冰冷的江星野,掉头走得干脆。
江星野愣在原地,半晌没缓过神来,耳边嗡嗡地回响着孟舟的话,他把他当成什么了?
秦知俊拄着手杖,走到他身旁,老绅士的嗓音带着华丽的磁性响起:“我听莓莓说,刚才那个人就是你选的?怎么看见我就走了?”
江星野低下头,手揣进兜里,朝秦知俊欠身致意,恰到好处地掩去自己的脸色,表达恭敬:“那位家中有急事,是来和我告别的。秦爷放心,这期初步筛选后,还需要细细考察才能‘入园’,绝不会让闲杂人等进来。您一路辛苦了,大老板一向还好?”
“我就喜欢你这么谨慎细心,”秦知俊像个再寻常不过的长辈似的,拍拍江星野的后背,“你第一次办大活,我当然要来捧场压阵。之前那些人,要么胆子小,不成气候,要么有勇无谋,不像我们小江,脑子清醒,漂亮能干,这么短时间,就让花店打出名气,也培养得有模有样。”
他伸出手,托起江星野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感慨道:“瞧瞧,下巴都累尖了,大老板看见可不得心疼坏了?”
江星野的脸上早已换好一贯的商业笑容,笑得滴水不漏:“是大老板心善,不计前嫌给我机会,我当然要投桃报李,全力以赴,不辜负大老板的厚望。”
秦知俊很满意,他说这次来帮忙的人手也都是大老板亲自挑选,他要是知道花艺课的反响这么热烈,一定很高兴。
江星野又谦虚了几句,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过,陪着秦知俊说了好一会儿闲话,社区的工作人员来找他谈正事,才把他从秦知俊身边带走。
秦知俊觑了眼江星野远去的背影,手杖轻点地面,临行前大老板明示,派他来名义上是压阵,实则是监视江星野乖不乖。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乖不乖呢?
场馆内,活动差不多结束,人群渐散,来帮忙的花艺师也走了,只剩莓莓还在检查是否有物件遗漏,就听见身后传来江星野的声音:“莓莓,刚才秦总有问你什么吗?”
莓莓转身正要开口,却被江星野黑沉沉的脸色,和手上的血迹,吓得急忙在围兜里翻找创口贴:“天哪店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没什么,技艺不精,”江星野无所谓地把手指上的血揩到围裙上,“不小心被花艺刀刺破了。”
技艺不精?这话说出去谁信?单纯如莓莓都不相信,她给江星野止了血,贴上创口贴,留意到他放花艺刀的裤兜边血迹最多,一下就明白他的手是怎么伤的了。
估计是刀刃没收好,丢裤兜里,手再伸进去,能不流血吗?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莓莓还是用谴责的目光狠狠瞪了眼江星野:“店长你也太不小心了,花艺刀也是刀啊。”
“我给忘了。”江星野微笑,又催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哎呀,秦总也没问什么,无非就是的事嘛,”莓莓大大咧咧说,“我说都是金河大厦的精英,还有附近的居民,大家人都很好,特别是孟先生——”
莓莓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江星野耳边,有些忐忑地低语道:“我把孟先生在追您的事也告诉他了……店长,我是不是太八卦,太多嘴了?”
江星野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还知道?八卦也就算了,还说错了。”
“我说错了?”莓莓紧张起来。
江星野淡淡一笑:“不是他在追我,是我让他追我,可惜……”
好像失败了。
他用力摩挲着指尖的创口贴,粗糙的阻涩感和手指被挤压的痛感,很强烈,并不舒服,可他仍不停地磨着。
手上的伤当然不是健忘不小心划破的,他是气的,气孟舟对他说的那些话。昨夜他说自己像个卖笑的,孟舟还叫他不想笑就别笑,今天就全变了样。
越是心直口快的人,越能说出意想不到的话,也越叫人猝不及防被扎个透心凉。
其实难听的话,江星野听过不少,他都习惯了,有时还会笑那些人说的话没有新意,还不如他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