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啊。”简令提醒。
“好吧好吧。”关绪摊手,“话说回来,要不是她养的那只狗太漂亮,我才不想待在这个傲慢的家伙旁边呢,真可惜我小时候父母不允许我养狗……总之为了接近她的狗,那个上午我一直坐在她身边逗她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我趁机摸摸那只狗,快到中午的时候,罗一慕的妈妈招呼所有小孩过去照相,罗一慕想把她的狗一起抱过去,被要求放下了。”
简令有点不好的预感。
“照完相罗一慕迫不及待地呼唤她的狗狗的名字,一向乖巧听话的萨摩没有像平常那样从角落里跳出来扑她,罗家的大人们都在忙于接待宾客,太忙了,谁也顾不上帮她找一只狗,我和她找了很久,最后在草丛里发现那只狗侧倒着,已经不动了。”
简令捂住嘴巴,不忍心听下去。
“原来上一个想摸罗一慕的狗的孩子,罗一慕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他怀恨在心,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喂狗吃了大量巧克力。
那男孩仗着比罗一慕大几岁,冲她挑衅,笑嘻嘻地说这下好了,谁也别想再摸这只狗,罗一慕掐着男孩的脖子把他压在草丛里,揍得半死,最后是大人来了,才把他们俩拉开,他俩分开的时候,男孩的五官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而且已经开始意识模糊,最后送到医院,中度脑震荡,那是当时罗家非常重要的一个合作伙伴的独子,罗一慕的父亲震怒,拉着罗一慕上门给男孩家赔礼道歉,罗一慕太倔,不肯服软,她爸压着她的脖子,硬是让她鞠了躬,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从这里开始就渐渐坏了,之后的那些年越来越坏,再没能修复过来。”
简令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得几乎蜷缩起来,听得鼻头发酸。
也许成年人眼中那只是一只狗,可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那是从小就在她身边的家人,特别是罗一慕这种孤僻的孩子,也许她五岁世界里所有的最知心的话只讲给了狗狗听,她的最亲密的家人被杀害了,原本应该站在她一边、为她主持正义、她眼中如同英雄一般敬仰的父亲,却惩罚了她,并且要求她向凶杀犯道歉。
不过死了一只狗,空气照样清新,天空照样很蓝,太阳还是会每天照常升起,世界不会因为死了一只狗而有所改变。除了那个年幼的孩子会在晚上做噩梦,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惊醒,也许会再也睡不着,蒙着被子哭,反正她也不爱说话,就算哭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
简令揪着心,希望自己当时能在那里,抱着她,安慰她,在她半夜被噩梦吓哭的时候,能替她擦眼泪,哄她睡觉。
关绪问:“你知道罗一慕有夜盲症么?”
简令嗯了一声,鼻音有点浓。
“她对外说是天生的,其实不是,她说她总在夜里看到她的狗像往常那样趴在她床边守着她睡觉,可是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又什么都摸不到,她宁愿自己变成瞎子,什么也看不到,后来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晚上真的看不到东西了。”关绪顿了顿,“是少有的兴奋的语气,再后来她自己找了个泰拳老师,说只有拳头够硬,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关绪直笑,“你能想象得出这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么?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段时间,罗家收养了苏嫣然,罗一慕应该跟你说过吧?嫣然姐原来是罗一慕父亲的朋友的女儿,苏家出了变故,嫣然姐无依无靠,差点进了孤儿院,罗家多方打听,得知了她的行踪,才把她收养了过来。”
终于聊到了苏嫣然的故事,简令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她也回给简令一个温柔的微笑。
“苏嫣然第一次去罗家的时候,罗一慕的状态其实已经有点接近自闭症了,除了她母亲,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不爱哭,不爱笑,看人的眼神总是怀疑的、警惕的、探究的,带着防范。”
这些事关绪当然不记得,都是方桦闲聊时对她提起的,说起这些时,总是懊悔罗一慕变成这样,她得负大半的责任。
关绪接着说:“你知道么,罗一慕从不亲近谁,可是嫣然姐第一次到罗家的时候,罗一慕居然主动坐在了她身边,一直仰头看她,罗一慕当时还不知道嫣然姐会在罗家定居,以为她吃个晚饭就走,于是一晚上都拽着她的衣角,怕她跑了。”
简令突然有点嫉妒,问关绪为什么。
苏嫣然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我小时候眼珠子特别黑,而且很大,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到眼白,长得像萨摩的眼睛的,阿慕觉得我是她的狗狗变的,换了个模样又回到她身边了。”
简令盯住苏嫣然的眼睛细看了一番,现在的眼白部分依旧没那么明显,别说,乍看之下还真挺像萨摩的。
关绪说:“本来罗一慕的妈妈已经要给罗一慕找心理医生了,嫣然姐一来,罗一慕好像变得开朗了不少,在嫣然姐面前会笑,会撒娇,有好吃的总想着给她留一份,嫣然姐从小学到中学时代的追求者,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罗一慕私下里给揍跑的。”
苏嫣然眯了眯眼睛,“这我还真不知道。”
简令问:“那还剩百分之一呢?”
关绪努努嘴,“不就成了她现任老公了么。”
简令有点明白为什么罗一慕会和家里闹翻了。
“虽然罗一慕在嫣然姐面前装的跟个乖巧的优等生似的,其实她青春期的时候很让人头疼,在学校里三天两头和人打架,她所在的中学是非常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谁没点背景?她把人打了,人家直接找她父母麻烦,她父母接着就得找她麻烦,嫣然姐中学就开始寄宿了所以不知道,那段时期罗家就没有安宁的时候,有时候吵得屋顶都快被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