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周老夫人来得勤,与老夫人姐妹情深,说些往昔旧事,道些儿女家常。不免的拉扯到此亲上加亲的好事,两位老夫人愈发投机,恨不得容娘立马长大,好叫他两个成双作对。
徐夫人寻了机会,笑着接了话头:“只怕容娘太小了些,怕误了淮南哩!”
徐夫人一向对长辈孝敬有加,不曾有些许忤逆。老夫人不疑有他,只笑着安慰道:“你莫担心,不过过得两年,便可成亲了。淮南如今十七,等个两年也不妨。到时成了亲,左右不过在这县城里,回来探亲方便着哩。”
两位老夫人兀自在心底描摹着两人婚后情景,一片喜气洋洋。
徐夫人心中着急,眼瞅着两位老夫人已是从婚事上想开了去,直说到重孙辈了,此时再不说,日后怕再难开口。
“姨娘好意照拂,是容娘的福气。不过……”徐夫人停了一停,只盼那两位老夫人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迟疑。果然,两位老夫人双双偏过头来,笑意微敛,只等着徐夫人后话。
徐夫人再三斟酌,小心翼翼的陪了笑,道:“真娘教导无方,以致容娘于女事上甚是懵懂。如今说是十二岁,若论性情,真个与玉娘一般无二哩!姨娘多年辛苦,正要讨个懂事些的,方能伺候好姨娘与淮南。容娘……,怕是不合适。”
此话却是说得通透,再无一丝令人误解的余地。两位老夫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再次证实了徐夫人的意思,双双嗖然变色。
周老夫人心中大为光火,她冷哼了两声,也不瞧徐夫人,只朝着老夫人不冷不热道:“阿姐,如今我们周家是落魄了,怕是配不上你们徐府了。”
老夫人亦很是恼怒,只觉媳妇生生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兼之听了周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更是起了护短的心思:“我知晓你如今翅膀硬了,大郎也出息了,便不将我看在眼里头。须知皇帝还有两门穷亲戚哩!况你姨娘也置办得有百来亩田地,嚼用不愁。你倒嫌弃了,人家还没嫌弃容娘无父无母呢!”
老夫人此话说得重,生生的指责徐夫人不孝不敬,骄矜自大。徐夫人自嫁到徐府,自认孝顺长辈,无一日懈怠。不料今日为了此事,老夫人竟然如此严词斥责!徐夫人羞得满脸通红,不好再发一言。
“容娘即到我家,也遵我一声婆婆,这个主我也是做得的。若你坚决不许,我也无话可说。”老夫人话毕,将头一侧,却去好生安慰周老夫人,再不理会徐夫人。
徐夫人无奈,只得艰难起身,行礼告退。
容娘心中烦躁,坐立不宁,只欲寻了乳娘,好生投了乳娘的怀抱才好。思想到此,容娘便再也坐不下去,带了小环,沿了那游廊往厨房而去。
不想拐弯之际,另一头忽地走出个人来,正是那周淮南。他见到容娘,鱼泡眼便很是亮了一亮,着实的盯了容娘几眼,方作了一揖,嬉笑道:“容娘可好?”
容娘偏过身去,避了周淮南那灼灼的贼眼,短短回了声:“甚好。”
周淮南也不甚在意,他在外见怪了开得绚烂的野花,如今对着清秀逼人的容娘,纵使神情清淡,也觉韵味十足。
“容娘往何处去,可是要寻玉娘?”周淮南兀自寻着话题,眼睛却扫过容娘的纤纤细腰,那粉绿的裙摆轻轻晃动,如羽毛般拂过他的心底。
容娘并不答话,只福了一福,侧了身子欲错过去。哪知周淮南偏生横了一步,将容娘生生挡住了。容娘不知其意,心中一恼,抬头盯了周淮南。
那乌黑的眸子便如一潭深渊,花国英雄周淮南浑身发软,直直的掉了进去,口中尚喃喃道:“容娘……。”
小环见状,心中一惊,忙催了容娘离开。容娘如何不想,只好回头,避了周淮南。
那周淮南今日也是着了魔障,想是知道自己有了盼头,心中不能自抑。他紧走几步,赶在前头挡了容娘,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朝容娘递了过来。只见他眼神荡漾,神态无比轻浮:“容娘何必惊慌,我们的事家中已是允了,表兄定会等到你及笄……”
小环吓得魂飞魄散,拉了容娘便要跑。谁知容娘反沉了身子,定定地瞧了周淮南。若是眼神如刀,容娘的眼刀已将周英雄戳成了筛子。
“表兄何意?”
周淮南呆了一呆,未曾想容娘如此镇定,他反倒说不出话来。
“莫非容娘往日有甚言行不妥,令人误解,以致表兄认为容娘是可轻薄之人?”容娘声音清冷,颜端色正,那眼中寒意凛然,竟令周淮南不敢正视。
“若有,便请表兄说个明白,也好让容娘去往婆婆与娘亲面前领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