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更。
容娘意识混沌,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疼。她使劲的咽了咽,又舔了舔嘴唇。然口中津液干涸,舌头舔到嘴唇,只觉粗粝得很。
这是第几日了?
容娘摸索着身边的墙壁,那是她用木棍刻下的印痕,一条比一条深,倒也摸的清楚,共有十二条。
十二天!
不知家中如何了?也许他们已被押往岭南。容娘费力的睁开眼睛,仍旧是漆黑一片。那黑,便如六郎磨的墨汁,浓郁、粘稠,将自己死死包裹,不得挣脱。
她腹中饥饿之极,一吸气,喉咙里便一阵刺痛。容娘从胸前的衣襟里摸出一块干巴巴的糕,勉强咬了一小口,在口中润湿了,缓缓咽下。
不知八斤如何了?这几日未听到他的喊叫,也不知有没有吃食?若是他出了甚事,便完全是自己的任性所害。纵是入了阴曹地府,自己怕也是不得心安的。
若是有水就好了,容娘的心中烧得厉害,只欲得口水降一降温。想些甚么能生些津液么?
酸酸的梅子,紫红紫红,软软的果肉,酸甜可口。若将那制得的酸梅汁浇一勺在冰碗子上,再加一勺蜂蜜,冒着虚虚雾气的冰碗,碗壁上都渗着冰珠子,真好吃呢!玉娘最喜食冰碗,偏偏娘说太冰了,坏肠胃,不许多吃。六郎高兴时,也瞒了娘从街上带回来给她二人吃。
容娘再度咽了咽,恍恍惚惚又眯了会眼睛。
待到曙光初现,门口出现了细碎的声响,容娘一惊,彻底苏醒。她仔细的听着那响动。须臾,门底下的小洞被打开,一只碗推了进来。
容娘大喜,颤微微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她急急的将碗仍推了回去,道:“再给一碗。”
那头又斟了一碗,一边往里头推,一边问道:“小娘子今日可好?”那声音柔和动听,便如清澈的泉水般丝滑,让人听了心中熨帖。
容娘却问道:“八斤如何?”
那头一愣,回说八斤无碍,回头便给他送吃食去。她仍催问容娘的身体。
容娘怔了一怔,回道:“不知怎的,心中闷得厉害,又烧,难受得紧。”
外头停了一停,又问:“还有甚不适?”
容娘倒不隐瞒,将自己身体症状一一将与她听。
那边听了,又塞进来一包物事,匆匆走了。
小洞被关上,天色尚未大亮,屋中只有微光。容娘借了那微光,将手中小包打开,却是几个饭团。容娘欣喜,饭团比起点心之物来说,更加饱腹。她捏起一个,咬了一口,里头竟然塞了些糟菜,有油盐之味。容娘心中高兴,几口将饭团吃掉,仍将那几个包起,小心收了。
不知又要靠这饭团过几日哩!索性天气尚寒,多兜几日也无妨。那该死的卞氏,如此歹毒!
容娘吃饱,懒懒的靠在柴草上,仍眯了眼睛休憩。
这些日子的际遇实是一波三折,虽不及南逃路上遇见金人那般凶险,自己也是下过几次必死的决心的。
那晚,容娘被几个大汉围住,无处可躲。她手中攥了婆婆给的另一只金钗,只待有人上来,便要狠狠刺他一下。落到如此境地,容娘心中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只待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若要自己哀哀戚戚的自行了断,哼,却不能够!
然那群大汉收了张炳才嘱咐,却是一点都不敢伤她。只大手一捞,便将她制住,用绳子捆了,又用布条塞了嘴,将她绑往张家。
沿途仍是黑漆漆的,那群汉子说笑不停,小巷之中除了他们的说话声,并无其他声响,吓煞人的空寂。
容娘一到张府,张炳才急不可耐,要婢女将容娘洗净。谁知那婢女去剥容娘的衣裳时,被容娘一口咬到手指,直咬出丝丝血痕。那婢女怕极,嚎哭着去了。
张炳才愈发兴奋,竟亲自来捉容娘。他那瘦长的脸上,贪婪的眼睛因了*而微微弯着,笑得无比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