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西楼含芳园。
待洛阳侯归来就寝,已取下钗环的侯夫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道:“侯爷,你老实告诉我,你将萱儿许配于平江将军府,是否是有别的目的?”
洛阳侯见她如此,赔笑道:“夫人何必心急,听我慢慢说……”
侯夫人怒道:“我怎能不急——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悉心教养了十七年,你说许配人便许配人,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更何况,平江距离洛阳几千里远,将女儿嫁过去,我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她一面,这与生离死别有何分别?再说,你能保证女儿在那里过的好么?你放心的下么?侯爷,你怎能如此狠心?”
洛阳侯见夫人已经失声痛哭,不免有些着急,扶着她的手臂柔声劝道:“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我承认将萱儿许配于平江将军府,确实有私心。眼下洛阳局势初定,但祸乱犹存,若此刻能与将军府结亲,实是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夫人,你是否知道女儿的心事?赏花节那天,她与城儿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若说女儿不爱他,我想你也是不信的。不是我不疼萱儿,她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若我不许,她这一生还愿意嫁于旁人么?”
侯夫人心下一寒,明知是因女儿芳心已许,才成如此局面,兀自强辩道:“可是女儿毕竟是我生的,我宠她爱她,她也向来听话,若我不允,她定然也不会嫁!”
洛阳侯淡淡道:“越州距洛阳也有千里之遥,龙儿还不是要远嫁而来?如若越王妃不愿意,咱们的子云岂不是要伤心难过?夫人,我疼爱萱儿向来比子云为甚,将她远嫁自然也万般不舍,若非女儿情丝已种,即便这场联姻有天大的好处,夫人认为,本侯会为了王图霸业而牺牲女儿么?”
第二天一大早,侯夫人便派人将女儿唤了去。
许婚之事大局已定,侯夫人面色且忧且喜,招手令她上前来,瞧见她额角的一丝伤痕,轻抚了抚,柔声问道:“萱儿,还痛不痛?”
洛瑾萱低眉浅笑,摇了摇头。
侯夫人拢着她的秀发,便如儿时那般,又抱着她枕在自己双膝上,问道:“那个萧少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善待我的萱儿?”
洛瑾萱水眸轻眨,思虑片刻浅笑道:“城璧他,待女儿很好。”
侯夫人听罢才觉安慰,母女二人相视而笑。
这时,玉瑶突然急匆匆闯进来,呼道:“夫人,小姐,不好了!小侯爷听说侯爷已答应将小姐许于萧少将军,心生不满,说定要让萧少将军赢得过他才肯答允小姐的婚事,眼下他们二人正在校场,刀剑相向,只怕已经打起来了!”
二人闻言皆大惊失色,洛瑾萱慌忙站起身,不及与母亲作别便直奔出去。
骄阳似火,清风浩荡。
萧城璧垂手而立,剑眉轻拧,沉声道:“小侯爷,你重伤未愈,就算我打赢你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改天可好?”
对面的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打得赢我,你才可以迎娶萱儿。倘若你不战而降,那么抱歉,我那明珠一样的妹妹可不会嫁给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为妻!”
小五大怒,上前道:“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我家公子不费一兵一卒,说服李毅留守西城,为洛阳侯取得整个洛阳立下大功,我知道,小侯爷是心里不服气,所以才借此发难。可我家公子也不是惧战之辈,一旦打起来,小侯爷可要当心了!”语毕转头对萧城璧道:“公子,跟他打!不为你自己,也为了咱们平江将军府!你瞧洛阳侯,他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明显是想瞧瞧咱将军府的男儿配不配得上他洛家女儿,你若推辞不战,岂不折了威风?”
萧城璧心下犹豫,可还是接过了小五递来的宝剑。
洛子扬冷笑,“洛家银枪,刚劲猛烈,你可要小心些!”
萧城璧面色一沉,“领教了——”
洛子扬厉啸一声,银枪遥指,飞身而起,萧城璧凝眉,拔剑迎战。兵刃在半空交击,刹那间已交了十余招。
洛瑾萱匆匆而来,正好瞧见二人酣战的情形,一颗心直跳到了嗓门。
后来,她也不知萧城璧的宝剑是如何刺中哥哥心脏,待她扑上前去,才瞧见他手中之剑不知何时已收在鞘中,哥哥虽然面露痛楚之色,可丝毫无事。
胜负已分,洛阳侯拍掌连声叫好,一边问道:“子云,你可服气?”
洛瑾萱目露寒光与萧城璧一对望,转身而去。
艳雅幽静的海棠院落里,萧城璧抢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怪我差点伤了你哥哥,可是若我不能赢他,又以何面目来娶你?”
洛瑾萱黛眉紧蹙,摇头道:“我不是怪你!只是刚才,我好害怕!从小到大,我一直害怕刀剑,不知道哪一天我至爱之人会被其所伤,那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个读书习文的丈夫,这样我就不用提心吊胆,总是害怕他会受伤……”
自己出身将门,却爱上了一个这般幽雅娴静的闺阁弱女。
萧城璧默默叹息一声,伸出手臂自背后环住她的肩,海棠花悄落,他优雅迷醉的嗓音吹进了她的耳里,“放心吧!你若不喜,以后我少弄刀枪便是!”
洛瑾萱暗自心喜,稍时回转过头来与他对望,眸中尽是娇羞矜持之色。
黄昏时,洛瑾萱陪着兄长坐在海棠花树下。
洛子云抚摸着她的秀发叹息了一声,“哥哥居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萱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甚至已经许配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