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朔风。
檀香燃尽,木鱼声持续了一会儿方停下。
太后睁开眼,淡淡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侍婢慌忙答道:“回太后,是八月初九。”
太后微微一怔,她来时正是盛夏,如今已近中秋了么?难怪最近总觉越来越冷清。
出得宫殿,只见金风细细,秋兰如素,连园中蜂蝶也少了许多。
四下看了看,眉梢的愁苦之意愈重。
人之一世,却正如这交替的四季一般,春夏为盛时,到了秋冬之际便渐萧索,连心也越来越寂寞了。
而今自己中年丧偶,膝下只有一子,虽还有个孙儿,却是洛氏之女所出,实在喜欢不起来。
自己因斋戒封锁曦澜宫多日,已许久未曾见过孩儿,眼下思念之情愈炽,遂命人准备凤辇,摆驾含风殿。
宫娥们在风地里望见太后远来,纷纷惊恐下拜,太后下了凤辇径自往里走,“皇上在里面吗?”
执事女官垂首答道:“回太后娘娘,皇上此刻尚在章华殿处理政务,还不曾回寝宫来!”
得到通报,洛瑾萱急出来相迎,乍然间与太后的一双眼眸撞在一起,屈膝施礼道:“母后——”
太后眸中泛出一丝疑惑,冷冷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洛瑾萱大觉吃惊,妻子若不在丈夫的居住又该在哪里,此话让她如何作答?
“回母后的话,臣妾自从入宫以来,与皇儿便一直在此!”
太后神色一凛,霍然回身,“你说什么?这是皇上的寝宫,你们怎么可以一直在这里,难道皇上没有赐下宫殿于你们母子吗?”
洛瑾萱诚惶诚恐,“皇上还不曾提起!”
太后冷哼一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拂袖径自朝二人的寝房步去。
“母后——”洛瑾萱又是惊慌又是尴尬,想要出声阻拦,却也不敢说什么。
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做母亲的于礼也不便擅入儿子与媳妇寝室,太后出身名门,却为何竟做出如此行径!
却听太后冷笑一声道:“怎么,我这做母亲的去看看儿子的寝处是否舒适安稳也不可以吗?”
洛瑾萱只得退后一步,垂首道:“臣妾不敢!”
太后不再理会于她,进了房门,挑起珠帘,一眼便看见壁上挂着的两幅画,画中皆是同一美人,画风雅静幽美,显然是出自儿子之手。
走近一看,留白处还题着两首小词:
“苹满溪,柳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时胧月低。烟霏霏,风凄凄,重倚朱门听马嘶,寒鸥相对飞。”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乍然读了这夫妻之间的缠绵情词,太后一时有些发怔。
看时间,两幅画皆是新近所作。
当日他在画上题下这阕词时,洛瑾萱还心生疑虑,问道:“重逢之日未久,为何又题这等别离之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