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季姜寰问,揉了下眼睛:“你不会被热死吗?”路勉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去打工。”季姜寰撑着脑袋盯着他的脸,有点儿悦目赏心的意思。“今天入职。”路勉解释。“哦。”身为全家唯一的无业游民,季姜寰并没有什么压力,“入职快乐。”路勉扯了下嘴角,收下他毫无诚意的祝福。他拉上门的瞬间,听见了开空调的动静,启动的提示音被掐死在关门声里。路勉握着把手,犹豫了半分钟,还是没推开。可能真的热得不行,他想。季姜寰一无所知,还在微信里给他发消息,还是入职快乐,但相比刚才多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路勉笑了笑,松开了手。季姜寰很自在地享受着冷气时间,赖到接近十点才起来,磨磨蹭蹭地刷牙洗脸。他满嘴含着泡沫,接到了姜馥真的电话。姜馥真好像没有不担心他的时候,小心地问:“你怎么把房子退掉了。”“没住那里了。”季姜寰说。“那你要住哪里呀?”来自母亲的焦虑很明显,“你去哪里了呀?”季姜寰垂着眼,盯着盥洗池,想了很久才说:“我来北京了。”“什么?”“我在北京。”季姜寰平静地解释,“不要担心我了。”姜馥真在那头接连谈了好几口气,很难平复的样子,还想争取笼罩他、保护他的权力。“我挺好的。”季姜寰预感到她要开口,有种敞开心扉的诚恳:“我真的有困难,会找你的。”姜馥真还是叹气,又听见他说:“我这几年其实是可以养活自己的,不是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是。”“谢谢你。”季姜寰补充了一句,“妈。”姜馥真仿佛没什么话可反驳,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之前说的,你那个老板,小姨给问了,他好像有考虑的机会,总是没下文了,你也别担心。”“嗯。”季姜寰为自己的鲁莽尴尬了几秒,“谢谢啊。”“你们还在一块吗?”姜馥真直接问,“你跟他在一起吗?”季姜寰呆住,过了会才轻轻嗯了一声。姜馥真这次没叹气,通话两端沉寂了半天,像是手机没电那样。季姜寰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很小声地说了句那就好,鼻子十分短暂地酸了一下。“我早就知道啦。”姜馥真语气里没什么伤感的意思,好像在吐槽:“我不喜欢上班,你是我生的,你肯定也不喜欢上班,我这辈子就是傍着你爸的命,你加油哦!”季姜寰挂了电话,愣了很久,没理解她的意思,手机屏幕上的监控软件嘟了一声,提示他设置的关键字在默默论坛有了新讨论。这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程序,在后台片刻不停地刷新默默论坛,抓取到设置的关键字,就会有嘟声和提醒,季姜寰设置的关键词是路勉。十一点没到,正是打工人摸鱼的时刻,季姜寰没去过目量在北京的园区,想象不出来路勉在里面的样子。首页最新讨论帖的点击和回复以某种很客观的速度增长,好像其中潜伏了成千上万的目量员工,季姜寰把牙刷挂回了架子上,点开了那个讨论帖:《路勉升官二进宫哦?米娅是不是被阴了啊!》发帖人依旧是匿名,季姜寰冷哼一声,提了链接就要爬来源地,摸到一个海外的虚拟地址。他咬牙切齿地点开,想看出点蛛丝马迹,接着就读到了一个明显是杜撰的故事,楼主的口吻像是路勉的办公桌,说路勉能力很强,被米娅压了一头,怀恨在心一年多,早早勾结了某姓副总裁,给米娅使绊子,阻止她进入董事会再分一杯羹,用墨夸张,把路勉说得像是韩信。评论里还有人继续发散,编成了八十集连续剧,季姜寰气得大骂:“什么东西!好傻逼啊!”昭昭察察-7总部的车辆集中在正门右侧的停车楼,后方是个修长又秀气的钟塔,顶部的钟是很经典的西洋款式,去掉了嘀嗒嘀嗒的声音,是目量园区内唯一一个还属于上个世纪的建筑物。路勉停好车,陈何园已经握着一个公文包,站在车位后方的人行道上。他没说话,也没有表情,从几棵充电桩旁走过,往通往地下的电梯走去。陈何园像从前那样跟在他的左后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比两个月前沉稳了不少,替路勉摁好了电梯。路勉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想到一会大概人多耳杂,提前先问:“内部有什么议论吗?”陈何园稍稍摇了摇头,低声解释:“有人提出你刚走,没过六个月的冷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