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见人都找到地方坐下了,说:“老少爷们,咱们生产队今年午季减了产,大家平均每人少分几十斤都不高兴,个个像霜打的一样没有一点精神,干活更是松得没法说,我在场的时候干得还差不多,我一离开,扶工具站的也有,扯东捞西的也有,到庄稼地里、沟底下去解手的成群结队,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多屎?那么多尿?这样吊儿郎当、马马虎虎,产量能上去吗?少分粮食怨我当队长的没领导好了,那去年比前年增加每人多分几十斤有谁感谢过我、说我一声好吗?不要怨天尤人!这样的结果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秦大海很气愤,语气加重了不少。
会场四周的人,有的低着头听,有的目光朝别处看看,精神呆滞,熊猛、秦高眼睛一会看看会场上的人,一会又看看队长。
秦大海气愤地训了一通,改变语调说:“这个队长我是真不愿意干,但大队张书记和上面很多领导多次找我谈话,非让我挑起这副重担,没办法,谁叫咱是全队唯一最年轻的党员呢?同时,领导又这么器重我、信任我,我怎不能不给领导一个面子吧?就接过来了。没想到,我万万没想到,想领着你们过上好日子就这么难!”
“呸!”秦积善连咳嗽几声吐出一口唾沫,人们惊疑地相互看了看,各人脸上出现不同的表情,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爷,你老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秦大海对秦积善说,心想,“这个老头来干什么?”
“行!还行!就是年龄不饶人,常犯个老毛病。”秦积善说着又吐了一口。
“老头子!不会死吧?”熊猛说。
“热天死臭人,坚持到冷天吧。”秦高说。
秦忠良忙过来给秦积善擦去嘴边的粘液。
“临时死不着,放心吧!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有的,各人寿命的长短谁又知道呢?”秦积善慢声慢语地说着。“百岁老人满街走,三岁孩童染黄泉”。
“大爷!死不着,你老身子骨硬朗着呢!”
“一咒十年旺,神鬼不敢上,阎王爷收不着你。”
“人老了,就怕死了。”
“怕死就不死了?人都得走到这一步。”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还回到今天会议的内容上来。”秦大海让各人坐下来。
会场又恢复了平静,静得可以听到人的呼吸、人的心跳。
“我们刚才谈了干活中出现的各种偷懒现象不是今天会议的目的,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改变现在的现状,要不然我这个队长就无法再干下去了!这样长期下去粮食不够吃,真像六零年那样饿死人,我这个队长被撤职、被免职、被枪毙的可能性都有!希望大家从自己大人孩子吃饭的实际去想想,是干还是不干?是真干还是假干,还是偷懒?”他用眼光看了看在场的人,希望得到掌声。“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打算完全采纳杨可、方玲、赵慧妹三个知青的建议赏罚分明,干得快又好的每天增加工分;对干得慢又差的扣工分。认真的一天给他记两天的工分,马虎的当天的工分扣完!”他对坐在会场西南角的记工员说:“你听到了吗?以后就这样记!”
“听到了!队长。”史宗义大声回答着秦大海。
会场下面的人表情严肃神态各异,各人猜测着这将给自己带来什么变化。
秦大海说:“为了大家有饭吃必须这样,我不怕得罪人,谁有意见提到中央我秦大海都不孬种奉陪到底。再一个,我提名让秦高、熊猛带领负责男劳力干活,方玲等三个知青和隋大侠负责妇女们的劳动,我全面负责。你们几个要带好头把好关,有难缠的交给我,就是头野马我也要驯服它。”
他又征求了今天被提名的几个人的意见,谁也不愿意说什么,于是宣布散会。
参加会议的人都是高兴而来,但回去时,高兴是高兴的,大多数人都不言语,只是道路以目传递着彼此的默契。
土地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反正你哄它它就哄你。农村有句老话叫作:“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就是这个意思。同是这块地还是这些人,过去干活马虎地里只见草不见庄稼,到收获时庄稼被压在草底下,人们唉声叹气收获着微薄的希望。而今年却大不相同了。秦大海采纳了杨可等三个知青的建议奖勤罚懒,群众干活认真了,走进地里看不见草,只有绿油油的庄稼吸收着阳光吸收着水分,昂着头往上长,挺拔粗壮,一派繁茂的景象,丰收在望!
理想给人不竭的动力,希望赋予人力量。秋天收获的季节里,大秦庄的人们把高粱收回来,又去收获黄豆花生,丰收的喜悦挂在脸上,充满在眉宇间,体现在人们快捷的步伐上。只要队长一声吩咐干什么活,他们立即起身毫不迟疑,把秋天的寒意忘得一干二净。望着堆满垄沟又光滑又大的红芋,想着以后丰足的饭食,他们是越干越有劲,越干越想干;他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渴,忘记了早已落山的太阳,一直干到晚上十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