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理了一个多月,身子早已大好。花云每天都为她换着花样,弄好吃的菜和汤水。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逗孩子,哄善弈,品诗经,看春秋,读列传。能看的她都看了一遍,整日里足不出户。而昆仑风头大好,艳漪每天都教她媚术。每当月念、阿尔兹说起,远娡只是一笑置之。
是日,远娡命阿尔兹取来了一匹轻纱、一匹蜀锦,再从针线架子上取来针线、剪子等工具做起针线活来。阿尔兹等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小姐闷了,也不打搅,让她忙活。因得了小姐的命令,暗中在后花园里撒花粉,引来了许多的蝴蝶。
“又是一日好晴光,黄鹂婉转,春莺啼。满园明媚关不得,百花丛中,百花飞。”歌声风流,人儿亦婉转。司马懿停步不前,略略抬首,不远处,河畔上,只见一女子在翩翩起舞。她就如盛夏的海棠,明眸如春,却又蒙着丝丝忧郁。头上只简单的挽了一个悄梨棠,斜簪了一朵白兰,白衣胜雪,嫩绿绾纱垂地。在盛夏里,如一支出尘的骨荷,晴光中起舞,映着水影翩跹。
她的舞裙上绣了许多的小鸟,小鸟的眼睛分外的灵动,翩飞于鹅黄的蔷薇丛中,生生地勾人魂魄,而随着她的手轻摇,百褶衣裙下,竟溢出了许多的蝴蝶,各色蝴蝶轻盈地围着她一起起舞。
这样巧妙的心思,真是难为她了。无疑,她是玲珑剔透的女子。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他的心也从未离开过她。远远看见,她纤细婀娜的皓臂,柔柔地捂着心,翩跹的舞姿一下柔和起来,身子慢慢俯下,倒在百花丛中,可怜得如一朵娇弱的蔷薇,卧倒在他的心上。他慢慢走近她,她抬眸微笑,她的唇瓣是如此柔美,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那种病态的羸弱,反而为她添了无穷的美感。他的心,也一下变得柔和起来。只见远娡俏梨涡一现,淡淡道:“好看吗?”
风一起,带起了远娡身上的纱衣,淡黄的小襟把她完美的身子勾勒出来,束紧的腰身更现玲珑。他只答,“好看。”
尔后,她笑了,蹙起的眉,柔柔的眼神,无声盼来。他再也忍不住,抱起她,回到他的阁中。
“我知道你花了不少心思。”司马懿细看着她设计的百鸟翩跹舞裙,“而且你也学会了怎样与你不喜欢的男子虚与委蛇。”他捏住了她的下巴,看见了她眼底的恐惧。是的,他总是能一眼就看穿她。远娡捂着心,微微地喘着气,那怜人的姿态此刻是如此的诱人。他微微转过了头。
“昆仑你打算如何处置?”远娡无法,她不过是他□□出来的,她的一切都是瞒不过他,不如坦白说出她的目的,“你是想找她取代我吗?昆仑算什么!”是的,她不愿昆仑取代她,冒了董远娡的名进皇宫。她情愿进宫,也害怕留在司马懿身边。他的爱太让人窒息。
“我从没把她当什么。”他语气冰冷,仿若与他同席共枕的女子不过是件器物。这样的冷漠无情使远娡止不住发抖。他见她害怕,多想告诉她,他对她,永远也不会那样。但看着他向她靠近,远娡手一收,把他的衣带抽开,露出敞开的胸膛,她迅速地抓起身后的烛油泼了他一身。
“好不解风情的东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远娡听罢,只是一笑,吹灭了蜡烛,一个转身把门关上了。
而她已经站在了门外,她知道,他的□□已动,所以她唯有离开。
一连数日,远娡都会在他卧房逗留片刻,他和她分析着朝中形式,曹丕已一登大统,关羽失荆州败走麦城,亦已身死。刘备业已称帝,战事尚得安稳。看得出,她让人送上的三区镶玉铜镜起了作用。司马懿身居闲职而已,否则,他也不会长期流连府上。
昆仑每日依然在司马懿门外徘徊,以期能引起他的注意。其实她并不懂得司马懿,她在他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但如今的局面何曾不是自己一手造成?当日,是她一手将昆仑推向了司马懿,远娡心里清楚,司马懿想要的并不是昆仑。她不应该让昆仑跟司马懿走的。昆仑不过是想抓住爱的人的心罢了,难道这也错了吗?她没错,难道自己错了吗?远娡想了许多,想到了从前,想到了他为她撑起的雨荷,想起了昆仑初见他时的爱慕……
见她出神,司马懿轻咳了一声,“听闻天水最近出了个有名的小将。”远娡只是随意答了一声。“此人骁勇善战,遍读兵书,确是个将来不可多得的将才。”司马懿道。
将来?!你果然谋略深沉,已经开始铺造将来的路。远娡等着他把话说下去。“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吞吐,远娡便问下去。
“他年十八,父亲去世不到一年,却急着成亲。失了礼节!人应该以孝义治天下。这是将来治世的宗旨。”
远娡没有注意到司马懿在‘成亲’二字上咬了重音,随意道:“西凉羌戎之地,民风简化、淳朴,并无中原恁多礼节束缚。那才是真性情!西凉之地并不沿用三年不嫁取不上朝之风。”
司马懿见她没有领悟他话里的意思,颔首垂眸,心底生出一分凉意。
昨夜下了雨,窗前的花越加清香远逸。远娡靠在窗前的矮几上假寐,裙摆铺了一地,蓝蓝的如一汪湖水,看着使她想起了故乡的河,栗特的河流就如这裙子般蔚蓝。
思乡之情使她烦恼。她不能再闲着。于是披上了白纱,长长的秋白裙俊逸飘飘,高缘绣花的领袖衬托得她越加明媚,如微微绽放的蓓蕾。飞鸟玉玦挂于颈项,更突出颈项的柔美、修长。她深邃的眼似在看着什么,一想,还是换了黄色镂空、里层缀有白雪纱绢的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