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好像无边无际。他要飞回飞船,飞回有空气的地方,飞回敏迪身边,然而前方依然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迷迷糊糊间撞上了铁壁。他懒懒地改变了方向,继续朝前飞,又撞上了铁壁。
裹在闷热的太空服里,他定了定神,但不知道究竟该往哪个方向飞,他担心自己已迷失了方向。当看见前方一双红色的大眼睛正朝他奔来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的担心竟成了现实。
红光已照在他的身上。他仿佛已看见王后张开了血盆大口,殷红的舌头啪地弹出,黑色爪子上的手指像一条条小蛇。
其中一条蛇已把他缠住!
他突然觉得是种解脱。搜寻者的巢穴已被他捣毁。幸运地话,鲁恩桑和敏迪会及时赶到简诺特去救光圈站的朋友。无论以后将发生什么,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欣慰。
她竟然被蚊虫击败!
王后站在产房边,痛苦地看着自己那些疯狂的孩子相互屠杀。
那些自高自大的蚊虫!
她心中一片凄凉!她想起了她死去的王子,在他把蚊虫赶尽杀绝的时候,这群厚颜无耻的小白痴竞还在聒噪着疯狂地报复,她当时觉得它们是多么荒唐可笑。
那时候的确荒唐可笑!
她不忍看着孩子纷纷死去,毅然转身离去,那群目中无人的蚊虫真的没有食言,竟然偷偷地把武器搬了进来。
那只趁她不备袭击小小飞船的时候从她的身后冲进去的讨厌的蚊虫,就是凶手吗?就一只蚊虫?一只蚊虫就能把她所有的孩子杀光?斩断了她的未来?灭绝了她的希望?它用的是什么武器,这么厉害无比?她心内如焚,顿时暴跳如雷。然而她已没了肚子,无法把心中的火气泄掉。她身体最好的部分已经失去,她就像她那些可怜的孩子一样已经死去。
痛苦麻木了她的心灵,她神智恍惚地朝洞口飞去。突然,她发现杀死她孩子的凶手正从前面向她飞来。
她闪电般地扑了过去。
她抑制住弹出去的舌头,因为娇弱的蚊虫好像已经死了,更因为她记起了死去的王子教过她的有关战争的礼仪。战败的一方是腐肉,是奴隶的粮食;而胜者赢得尊重,有权宴请侪辈,即便他在战争中死亡,也会享受到隆重的葬礼。
而此时这只可恨的蚊虫就是胜利者!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把蚊虫提起来带出洞口。
那只小船仍停在墙边,好像在静待她来犯。她走了过去,小船一惊飞了起来。她把没有生气的蚊虫放在飞船停放的位置,然后慢慢爬回了洞穴。
飞船旋即从空中落下,一个长着银色双翼的小动物飞了出来,把蚊虫带回了船上。她看着飞船朝天上飞去,逐渐消失,飞向星云。她站在洞口,空洞的目光落在飞船曾经停落的地方。
她的肚子没有了,她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地熄灭,她的四肢已经开始僵硬,她的身子很快也会僵硬,但是,不会有她的同类到来,把她的身子吃了,给她举行一个体面而又神圣的葬礼。
然而她却更怜悯那群蚊虫。他们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但一点也不值得尊重。他们是以懦夫般的偷袭才赢得这场战争。他们破坏了一切经典战争的礼仪。他们太小,不懂得勇气、尊严、骄傲、美丽和真实,他们不配赢得她的尊重。
她的生命之火渐渐熄灭,她开始浅吟低唱着破碎的乐章,这些古老的英雄赞歌里蕴藏着她失落的骄傲。她好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在家中幸福地成长,沐浴在兄弟妹妹的爱河中,感叹着英雄母亲的光辉业绩。
她仿佛又学会了飞翔,被那个牢骚满腹的搜寻者带进了太空。
她仿佛又遇见了她的王子,他穿着金红色的盔衣,勇敢无畏地击败了凶猛的情敌,赢取了她的芳心。她仿佛又在挑逗她的情人,躲闪着他如火的爱欲激情,直到她俩疯狂的一刻,她发现他高傲的头颅在她的颚间粉碎,而他的生命从他渐渐枯萎的身子注入她的体内,一切欢娱顿时烟消云散。
面对王子同伴的愤怒和姐妹的歧视,她选择了离家逃亡,她有信心在茫茫的黑暗的宇宙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巢。她仿佛再次经历了生育时甜蜜的痛苦,不惜牺牲自己喂养宝贝孩子。她仿佛又碰到了那些没有开化的蚊虫,看见她的第一个孩子把自己短暂的生命奉献给了这个家。
然而此时刺骨的寒冷把她惊回到现实。她自己谱就的英雄乐章已接近尾声。她准备把尾声从最初拟就的高亢雄壮改为肃穆悲伤。
尽管她的身子已经冻僵,思维已显迟钝,但她想自己尚有充足的时间把它完成。
她终于完成了一切。
奎恩苏醒过来。
空气凉爽而又舒适,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东西,他贪婪地吸了几口。他一眼便看见了鲁恩桑,她双翼闪着金光,苗条的身躯缠着他的上臂。他迷迷糊糊地记起是她把他带进了飞船,敏迪,他闻到了敏迪身上古木的芬芳。敏迪正在解他的太空服。
&ldo;奎恩!你能听见我在说话吗?&rdo;
他无力地点了点头。敏迪的嘴唇贴在他的脸上,他知道她正在吻他。
搜寻者被击败了!
&ldo;真是奇怪的动物!&rdo;敏迪低声说,&ldo;王后把你带出洞穴,你受了伤,动弹不得。她把你送到飞船停落的地方,让我们把你带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