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记下了。
宋朝夕泡了一会,想到一件棘手的事,颇为头疼。
她原先是睡在容璟边上的,他昏迷时她不觉得奇怪,可如今他醒了,今晚她该怎么办呀?
宋朝夕没法穿肚兜了,只能找了一身寝衣来,她习惯裸睡,之前穿肚兜还能将就一下,穿这种有袖子有裤腿的中衣就太难受了,不过跟国公爷一起睡,还是穿的端庄一些好。
她一向是个端庄又板正的人。
宋朝夕做完自我建设,便散着发进了屋里,容璟也已经梳洗好坐在床上看信,从宋朝夕这个角度看,他薄唇挺鼻,气质矜贵,许是因为过于专注,显得深沉内敛。
他明明长得很年轻,可因为气势太强,总让人不敢造次,宋朝夕忽然就明白今天进来的那些小辈,为什么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了,就连活泼的容媛,也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烛火摇曳,湖心小筑一到晚上便十分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偶尔水面上会传来扑通声响,像是有小鱼跃出水面。
他抬头看她,这一眼让宋朝夕更尴尬了。
她还算淡然,往前走了几步,立于烛火旁,手指缠绕着半干的发丝,道:“我们大婚那日,母亲把我送进来,我就住在这了,如果国公爷觉得跟我住一起不方便,等国公爷好了可以另择院子给我住。”
容璟并未说什么,只是手捏着信笺,缓慢屈膝,宋朝夕爬上床,姿态还算优雅,气质还算端庄。这张拔步床很大,俩人虽然坐在同一头,中间却隔着很远,井水不犯河水,距离倒是让人安心的。安静放大了他们的情绪,俩人就这样端坐着谁也没有说句话,人有时候就看谁撑得住,他都觉得不尴尬那她肯定也不觉得,要是有谁办个夫妻沉默大会,他俩肯定能夺冠。这样一想,他们这对夫妻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的。
睡不着又不想看书,想找点事情做做,宋朝夕起身把帷帐放下来,放下来后床上似乎过于昏暗,影响他看信了,便又伸手想挂起来。
“无妨。”容璟忽而出声,放下了那封信。
老男人都说话了,年轻人肯定不能落后,总该找点话题,这种事上决不能认输的。
宋朝夕看那信的封口有些不寻常,瞧着信纸也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便多看了两眼,容璟察觉到她的注视,手指捏起信纸,“想看?”
宋朝夕摇头,他一定在讲冷笑话,他们是能互看信件的关系?
“我就是觉得封口有点好看。”
竹叶青色,祥云图案,京城最著名的荣宝斋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款式。
容璟沉默了片刻,“这是皇上递来的信,倒也没说什么,只叙了几句家常。”
信里面没什么实质内容,又是相权代笔,倒也不算机密。
他知道她不可能看,只是随口一问,说起来信里有几句跟她有关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正头疼。信笺中提及,治疗他的宋朝大夫曾对张焕说,他的妻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皇上问他对自己的妻子可否满意,问他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要是这么漂亮的妻子都不喜欢,那他可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容璟又看她一眼,眼前的宋朝夕一本正经,他想象不出她跟张焕说那番话时是什么神态。
他唤了梁十一进来,把信从帷帐的开口处递出去,梁十一当面烧了那信。
关门声再次传来,屋中又一次恢复安静,宋朝夕手指在绣着竹纹祥云的锦被上敲了敲,不打算继续尬聊了,有那时间应付老男人还不如好好睡觉。
她喊了青竹进来吹了烛火,只留一盏鎏金的宫灯,屋内立刻暗了下来。
黑暗把情绪放大,宋朝夕明显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躺的难受,忍不住翻了个身,睡不着又翻过来,平常睡觉时没觉得床板会响,可今天她一动就吱呀响。
到后面她动都不动了,闭着眼给自己催眠。
本来想摘片仙草吃吃的,奈何容璟在边上,并不方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发生点什么吧?万一他饿狼扑羊把她给吃了该怎么办?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真要那样,她也没处说理去,再说打也打不过,还不如乖乖就范,等结束后再把他给推倒了,反压回去,这样你搞我我搞你,大家扯平了也就不算吃亏了。
这样一想她便安然睡去。
其实容璟心里也不算平静。
她头发擦得半干,偶尔翻身时,发上的玫瑰香味便会飘来,这香味很淡,侵略性却强,时时提醒他床上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其实已经许久没和别人同床了,有些不习惯,且他耳力好,她的声音放大在他耳边让他更没了睡意,过了会身边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容璟才转头看她。
微弱的光亮下,她鼻子挺巧精致,嘴唇粉嫩,皮肤通透白皙,脸颊上有一抹红晕,像涂了胭脂一般,不用妆饰就已经十分出色了。
纵然今日他面上没什么波澜,心中却有涟漪荡漾,到底多了个妻子,总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
就好像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饶是她尽量降低存在感,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的习惯。
比如他是不习惯留灯睡觉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关注过身边的人了,也不善照顾女子,他年岁比她长那么多,这是跨不去的障碍,她不像没有打算的人,却全然不认为这算个事,倒是个豁达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