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卞有离就感到师父的手似乎难以自抑的抖了一下,随即带了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琼宁城,荆国国都?”
得到肯定的答案,老人猛地闭上眼。这些日子,他脸上逐渐布满病容,跟卞有离记忆中的慈祥本就已经相去甚远,此时突然神情痛苦,一下子把卞有离吓到了。
卞有离几乎就要断定,师父这一闭眼,就再不能醒了。
幸好事情并非如此。老人闭上眼后,过了不多时便又睁开,像是有些不甘心地喃喃道:“我总以为,不至于避不开的。”
“师父,”卞有离没顾上问他的话中含义,只是急问,“我能不能找师兄来?”
那边秦掌司突然叫出声:“有了!”
阮羲本来立在桌边,看着卞有离和床上的人说话,闻言连忙走到秦掌司一旁询道:“秦掌司,可有法子救人了?”
秦掌司把手头的笔搁下,拿起药方捧在手里看了看,不大确定地点点头:“臣有个推测,可以试试。”
阮羲微一沉吟,觉得秦掌司语气不是很靠谱,但眼下也没有法子,只能如此,便催促道:“快去试试。”
秦掌司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却见卞有离从床前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师父,帐子垂在旁边,遮住一半外面的光,在他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必了,”卞有离动也不动地道,“王上,劳你带他们出去。”
阮羲一愣,下意识道:“秦掌司说可能有法……”
“不必,”卞有离轻轻偏过视线看了阮羲一眼,打断他说话时,音调几乎是温柔的,“别让人进来。”
被遮住的光多了几丝浮在卞有离面容,衬着他那瞬间沉静到离奇的目光,在这一刹那间,阮羲感到了无来由的不安。
但江延的话犹在耳边,宠一个人,何必想什么是非对错,只管顺着罢了。
阮羲不再试图劝他,利索地回身对众人道:“都随孤出去,没有孤的话,任何人不得进令华殿。”
卞有离站在原处看着人一个一个出去,最后门也关上,屋中空寂寂的,像一座只关他自己的囚牢。
从小到大,他没学过医术,唯一懂得一点与之有关的知识,就是从面相判断生死,还是师父怕他受骗,从卜术里着重教的。
虽然这本事学来不易,但也确实从未出错,他在面相上看着不妥的人,师兄虽竭尽全力,也从未救回过一个。
而此时,床上躺着的老人,面相就已隐隐呈出颓败征兆。
从他听闻自己身处王宫那一刻。
突兀,清晰,无可挽回。
卞有离回去跪在床头边,数次尝试,才终于没让声音表露异常:“师父,可有话对弟子讲?”
老人压抑着咳了一声,缓缓开口:“离儿,我至此境地,原是自食其果,日后,你也不必过于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