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将阮羲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去,整了整衣襟,对着汤汤江水,恭恭敬敬地稽首叩拜。
三拜之后,卞有离久久地伏在地上,终于发出了一点呜咽。
自师父离世,他除了偶尔的开口和大段的沉默,不曾落泪,不肯哭泣,此刻礼数已成,终于再也忍不了心中压抑的痛苦,对着承载师父骨灰的江水,失声痛哭。
阮羲抿唇看着他,然后将手搭在他颈边,轻轻把他扶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像哄小孩子似的,抱住了他。
卞有离开始时还尽力克制,后来却实在情难自已,伏在阮羲肩上,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
心里的痛楚都混进咸涩的眼泪里,然而,越流越苦。
温热的泪滴隔着衣料渗进阮羲肩上,他听见卞有离沙哑着嗓子道:“从此,我只有一个人了。”
天大地大,我只剩一个人了。
阮羲微顿,然后温和地拍着他后背,柔声劝哄:“不会的,你师父在天上陪着你,以后,你也会遇到旁人,一直陪着你。”
卞有离毕竟没经历过生死之别,第一回遭遇,就是生命中顶重要的人。他根本听不进去阮羲说什么,只顾着哭,到最后,不知是力竭还是心伤,竟昏了过去。
阮羲扶着他,腾出一只手叫来站在远处的江延,低声嘱咐道:“泽广,把马车引过来,再派人叫秦掌司到令华殿。”
江延去后,阮羲看着眼前不止息东去的水流,揽着怀里的人沉默半晌,微侧身子行了一礼,便将卞有离带到了马车中。
回到王宫,秦掌司已经等候多时。江延把徒迁带到外面问话,阮羲就在殿中看着卞有离。
“秦掌司,”阮羲在一旁看着秦掌司对卞有离检视半日却毫无作为,终于问道,“你怎地还不开药?”
秦掌司沉吟了一会儿,道:“禀王上,恐怕,有点麻烦。”
阮羲一惊:“莫非是很难的病症?”
“不不,”秦掌司赶紧澄清,“并不很难,臣能治。”
阮羲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便怀疑地盯着他:“那还有什么麻烦?”
“这……”秦掌司为难地拱了拱手,“不如待江大人回来,再作商榷。”
江延刚把徒迁放回去,一进令华殿,就见阮羲皱眉对着秦掌司,神色不怎么好看。
他不解地一挑眉,上前看了看卞有离,然后转身问道:“秦掌司,为何还不开药?”
秦掌司无奈地看着俩人,说出原因:“并非臣不肯,只是卞公子脉象中似有旧疾,贸然用药十分不妥,需得盈止草调和。”
阮羲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江延。
别的药都还好说,无论怎样珍奇,总不至于拿不出来,反正这些日子里,令华殿囤积的宝物已经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