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ldo;九一三&rdo;事件的爆发接近一个星期的时候,一天,有一个看似级别不高的领导干部个别找我审问,但又不像是审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一间像仓库一样的屋子里,就像是打听小道消息似的问我:&ldo;山海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听到什么?&rdo;匆匆问完,又匆匆离开了,也不给我一点时间问一问他对山海关的事情知道多少。旁边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我无法知道其他人是否也这样被&ldo;审问&rdo;过。因为,当飞行员以来,从未经历过被拘起来审查的先例,不知道审问应该在什么样的场面下进行。从电视、电影上看到,被审者多是一个人,而坐在审判桌上的总得有几个人。相比之下海军这种一对一近似于说悄悄话的场面不是让人感到很不正常吗?事后得知,这些当时看来很不正常的现象,其实是很正常的。林彪的出逃,对包括海军政委李作鹏在内的&ldo;四大金刚&rdo;,在政治上已构成很大的威胁,在&ldo;九一三&rdo;后那几天如坐针毡的日子里,李作鹏及其下属除了及时掌握有关信息,采取自我保护措施外,不可能认真调查机组的事情。再说,当时的中央专案组在同山海关现场的人员接触之前,也不会允许海军保卫部门首先插手这件案情。
那个关押我们的小四合院内,在吃饭或上厕所的活动中,我看到调度室主任老李及那两个女兵也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走到哪里,后面总是跟着穿海军衣服的人。只有程洪珍的气色看上去非常沮丧,年轻轻的,连腰也直不起来了,思想压力很大。两个年轻女兵的行动还算自然,但不轻松,木讷的面部表情掩盖不住少女的清秀,从山海关空勤食堂见到她们到现在,从未发现她们脸上有过笑容。她们究竟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样的身份?我竭力想从程洪珍与她们身上寻找山海关现场之谜。看到调度室主任那有些发福的身体,走起路来有些迟钝,总是紧锁眉头,似乎仍然沉浸在&ldo;九一三&rdo;之夜的困惑之中。机组的小魏姑娘看上去显得精神许多,匀称的身材、挺拔的小辫与轻松敏捷的步伐,似乎告诉人们,我是堂堂正正出来执行任务的,总有一天会弄清楚事情真相。
9月19日,海军的人用一辆大轿车把山海关现场的机组人员、调度室主任、程洪珍及两个女兵共9人,仍然采用2∶1的比例,押送到位于西山脚下北京军区的一个招待所,从此开始了在中央专案组接受审查的生活。
第三节在中央专案组的日子里
为&ldo;九一三&rdo;事件而成立的中央专案组,临时设在西山脚下北京军区司令部招待所的一幢大楼里。当海军保卫部的人员押送我们的汽车到达那里的时候,本来已经是肃穆庄严的军营之中,由于山海关现场重要嫌疑人员的到来,使这里的气氛更显得严肃,甚至让人感到有些恐怖。虽然这里也是招待所,但是,进入招待所的情景与平时执行任务在外住招待所相比,无论哪方面都有着天壤之别。周围岗哨林立,所内陆军密集。当我们被押解进入招待所房间的路上,来自两侧警卫人员那怪异的表情与刺人的目光,就足以使我意识到下一步处境的可怕。不过,当他们发现还有几个年轻俊俏的女兵也混在其中的时候,那种如临大敌紧绷在心里的弦似乎有些放松了,重要嫌疑犯中怎么还有柔弱女子呢?而且还都是穿着军人的服装。
刚到中央专案组的几天里,机组每人一间房子。看管我们的陆军小伙子,个个身强力壮,精神抖擞,甚至连个头都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从部队连排干部中挑选出来的。观察他们对待我们的严肃态度与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我已经想到他们的上级在给他们下达任务时,虽然,暂时不能告诉他们关于林彪叛逃的事情,但肯定会非常严肃地反复强调他们所看管的人是一批要犯,这一切从他们一个个铁板一块的面部表情中已经全部读到了。当他们彼此打招呼时同我们在原单位的同志之间是一样的,一脸微笑,和蔼可亲。一旦走进房间,面对我们的时候,态度突然转变。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ldo;爱憎分明&rdo;吧!这一点他们做得是那样自然、协调。
由于晚上睡觉不准关灯,我就用手绢盖在脸上,挡住刺眼的光亮争取入睡,这是因为我一贯睡觉较轻,开着灯是睡不着的。看管我的人认为我这样做是有情绪,于是,走上前来一把将我脸上的手绢打落在地,狠狠地说:&ldo;你要干什么!&rdo;我没做任何解释,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虽然,他们的领导不可能告诉他们不准我挡住眼睛睡觉,这一举动对他来说显然是看管我们的超水平发挥。我想,他的确是一位好同志,在解放军里,就是需要这样坚决执行上级命令的基层干部,只知道执行,不问为什么。我与他们相比,不是一样的吗?我与他们的年龄差不多,也属基层干部,每日手提航行包按照上级的指令飞来飞去,恪守本职,安全第一,从不问为什么。但是,唯一让我感到悲凉的是,我就是这样飞到这里来的。从那时起,我好像掉进不能自拔的谜团之中,对许多现象不得不重新认识,重新思考。在如此特殊的环境里,我反而变得更冷静更稳重了,面对人生从未遇到的课题,我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成熟起来。
一天深夜,当时的中央领导人之一、北京军区政委纪登奎及公安部部长李震把机组人员叫去,听我们汇报了山海关现场的情况。当我们汇报到在山海关机场调度室塔楼听到林彪警卫团的领导通过电话向北京报告说:&ldo;首长让老虎和叶群搞走&rdo;时,纪登奎挪动一下身子,把原来放在地毯上的双脚抬起来平放在沙发上,低着头,深度近视眼镜已经下移到鼻梁上,工作到深夜已显疲劳的眼神从眼镜镜片的上方注视着机组人员,义愤填膺地说道:&ldo;儿子、老婆能绑架老子吗?林彪要抢班夺权,等不及了,另立中央不成,乘飞机叛逃,在蒙古国摔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