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不自觉红了眼圈:“娘,如果他真有什么闪失……”她本想说“我也不会原谅自己”,但此刻情况紧急,干脆说的更狠一些,她一字一字道:“如果他有什么闪失,那我也不活了。”
“湘儿!”钟氏不自觉低呼出声,她脸色变了几变,没想到女儿居然决绝至此。
陆潇潇伏在母亲膝头,半真半假:“娘,其实他走之前,我跟他吵了一架……”
叹了一口气,钟氏说道:“我本想着,扬州离京城甚远,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没必要千里迢迢去找他。你既然这么想去,那就去吧,我让你爹多找些人手护着你。”
陆潇潇大喜,一把抱住了母亲:“娘,你真好。”
她又连连向母亲保证,只要解决了事情,很快就会回来。
其实,如果不是兄长忽然改道去了京城,还在武举中夺魁,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进京城一步。
而此时此刻的京城,这位新上任的武状元府上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这宅邸是新赐的,倒也气派。
此刻还留在书房的,除了这儿的新主人陆景行,还有周先生和高先生。
陆潇潇眼中不会说话的高先生此刻正侃侃而谈:“……杨家这次也只能认了,谁让规矩是他们定的呢?我今天看见杨兴了,哎呦,都过去这么久了,脸还是黑的,可真不能说是小白脸儿了……”
说到兴起,他神情激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旁的周先生脸上也挂着笑意:“那能怪谁?谁让他本事不济呢。专门为他设的武举,他自己不行。不过那天皇帝的反应倒是让我意外。我猜想皇上也是想和杨家对着干,顺便培养自己的亲信……”
高先生轻笑:“我也没想到,还以为皇上没脾气,任由杨氏拿捏呢。”
陆景行垂眸,轻声道:“又不是泥人儿,何况连泥人儿也有三分脾气。”
他们都很清楚,朝廷忽然增设武举,就是为了抬举杨皇后那个自小习武的侄子杨兴。
十七年前,杨家扶持隆庆帝上位,又立了小杨氏为皇后。杨家一门二后,小杨氏的兄长镇国公杨吉昌把持朝政,威风赫赫,皇权逐渐式微,世人皆知有杨家而不知有隆庆帝。隆庆帝本人似乎对朝政不感兴趣,每日吟诗作画。他与杨家倒也相处和谐。
杨兴是杨吉昌嫡子,长相俊美,武功高强。镇国公借皇帝名义增设武举,说是选拔人才,实则是为了帮儿子造势。杨家信心满满,自认为武状元早是囊中之物。
可惜,半路杀出一个陆景行,文韬武略胜过杨兴许多,轻松夺了魁首。
镇国公当时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当即拂袖离场。
倒是平时不言不语的隆庆帝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局面,金口玉言,敕封陆景行为武状元,又赐了宅邸,依着规矩,封为正三品参将。
隆庆帝性子软,又没几分实权。他当时虽在众人面前开了口,但一时还真无人应承。数日后,正式册封的旨意才下来。
灯光下,周先生打量着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年轻人,心说:他跟隆庆帝,倒也不是十分相似。
时候不早了,几人略说几句,就要散了。周越并没有像高成亮那般立时离去,他有意停留下来。
陆景行瞧了他一眼:“周先生还有事?”
周越神情有些古怪:“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你写信送到了扬州何家?”
沉默了一瞬,陆景行点一点头:“好几天了,周先生才知道么?”
“我这不是不想过多打探你的私事么?”周越嘿嘿一笑,“不过我不明白,你这次来京城不是要瞒着何家么?为什么还要写信回去?”
陆景行喝了一口茶:“就算我不写信回去,过不了多久,何家也会知道武状元是谁。”
“对啊。”周越更不解了,“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写封信回去?我以为你对何家说,你要去蜀中,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行踪。”
抬头瞥了他一眼,陆景行放下茶杯:“你说得对。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说前去蜀中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写信告诉她自己在武举中夺魁,则恰恰是为了让她担心。
他和周越不同,他知道此次武举,除了给杨兴造势,还要给杨兴立军功。
杨家把持朝政多年,觊觎的当然不止一个武状元名分,还有那张龙椅。
如果他没有记错,再过不久,镇国公杨吉昌就会说动隆庆帝下旨,出征胡渚。原本的领兵者该是此番的武状元,但是因为他的横插一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如同上辈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