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跟着家里的长辈,认识一个年轻和尚,叫做文颂,本是外地人,头一回来法仁寺,被寺里干活的山民们驱赶,因为看他年轻,不希望他坐镇。
山民们不能确认他是不是真信佛?捞了香火钱,会不会回老家娶妻生子?
文颂和尚就每天扫地,千山后院扫干净了,拿着水和馒头,去舍利塔下枯坐念经,念了不知道几个百天,得了山民们的认可,终于允许他在寺里挂靠。
法仁寺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已经圆寂,文颂算是唯一的和尚,胖乎乎的,浓眉大眼,说话很有意思。
他有一个宏愿,就是重修佛寺,谁知道攒了几年香火钱,只买回来几根石柱。
他说也没什么,他还年轻,也许等他七老八十,寺庙就重修好了。
齐越带丛云兜风,有时就去法仁寺的茶室,听文颂和尚讲他游历大江南北的事。
文颂和尚心血来潮,开着面包车,要带两个人去更高更远的一座寺庙。
一条山道又险又窄,好几回丛云都以为车子要掉进山崖,又闪过去了。
齐越问文颂:“什么松髻寺,我怎么没听说过?”
文颂和尚说:“你上辈子修的很圆满,这辈子不用受一点苦,所以不用去这个寺。”
齐越说:“我苦着呢,我在万丈红尘里沉沦呢!”
文颂和尚说:“那就不归我管了。”
车子开到怪石嶙峋的山顶,大雾迷蒙,松髻寺是用青石条做的小庙,不知道经历几个百年,一口清水方塘,养着珊瑚红色的睡莲,珊瑚红色的鲤鱼,异样的细小,稀有的品种。
松髻寺的老和尚也没什么可开导的,又是喝茶,喝了茶自然要随喜,随喜就是给钱。
齐越给了钱,问文颂和尚管用吗?
文颂说:“随喜多就管用。”
齐越说:“我怎么也变成迷信的人了?”
“这怎么能叫迷信呢?你看这青石板,以前的山民一步一步扛到山顶,不是信仰是什么?”
齐越说:“你别蒙我,以前有骡子,不用人力扛。”
文颂说:“那骡子也有信仰,不然怎么背的动篓子里的青石板。”
齐越说:“我上辈子八成是背石头的骡子,所以修的这么圆满。”
丛云听笑了。
半道上,老旧的面包车坏了,怎么也启动不了,文颂和尚说:“走回去吧,十来公里。”
齐越说:“你这个和尚不靠谱。”
文颂说:“要不你捐一辆新车给寺里?”
齐越说:“你不如把庙搬到我家去,管吃管住。”
文颂和尚笑了。
于是,白雾缭绕的山道上,一个虔心皈依的和尚,领着两个俗人走路,天地静悄悄的,风露沾得人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