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珣低着首,萧月白瞧不见他的容貌,便转而凝视着他研墨的手,那手指纤长莹润,仿若与昔日执朱笔的手指合在了一处,萧月白不由心绪混乱,登时陷入了恍惚之中。
前一世,萧月白权倾朝野,时常在宫中行走,若无旁事,便会伴在颜珣身侧,颜珣批阅折子之时,他偶尔会为颜珣研墨,彼时的颜珣从不理会他,而今,十四岁的颜珣竟主动为他研墨,着实是令他心神激荡。
颜珣并非女子,萧月白却不合时宜地生出了红袖添香夜读书之感。
片刻后,颜珣磨好了墨,又将宣纸在矮几上铺陈开来,可怜兮兮地道:&ldo;先生,你出题罢。&rdo;
萧月白执起狼毫,沾上墨汁,低笑一声,并不出题,只一面画着图形,一面讲解《周髀算经》中的一段,讲到关节处,他朝着颜珣问道:&ldo;懂了么?&rdo;
颜珣聪慧,一点便通,答道:&ldo;懂了。&rdo;
恰是这时,侍女送了庐山云雾来,庐山雨雾因产自九江庐山而得名,茶芽肥厚,清翠多毫,醇厚味甘。
颜珣抬手将宣纸往旁边去了些,留出来的空闲处便让侍女放了龙泉青瓷茶壶以及两只茶盏。
颜珣摆摆手令侍女退下,亲自倒了一盏茶递予萧月白。
萧月白接过茶盏,细细品着,这庐山云雾远不及前一世他相府平日备着的,但因这盏茶是颜珣心甘情愿倒的,颜珣又身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他非但不觉得这茶水粗劣,反是心生欢喜,被茶水润泽过的口腔乍然生起了甜意来,这茶水好似化作了蜜糖水,柔柔软软地抚过他的喉间,末了,缠绵地落入了腹中。
&ldo;口感如何?&rdo;颜珣思及颜玘只饮了一口的那盏庐山云雾,不禁有些忐忑。
萧月白赞许道:&ldo;我从未饮过这般合意的庐山云雾。&rdo;
颜珣略略松了口气,为自己也倒了一盏。
萧月白又讲了约莫俩个时辰,庐山云雾也已续了数回。
他忽然停顿了下,望着颜珣,叹息一声:&ldo;殿下,你我困在这拂雨殿之中也不知何时方能洗脱罪名。&rdo;
颜珣不知萧月白为何讲算学讲到一半,竟不往下讲了,却是提及自己被诬陷谋害颜玙一事,方要发问,萧月白陡然抓了他的手,以食指在他掌心上写了两个字:有人。
有人?是有人在外头窥视么?
颜珣会意,含着哭腔道:&ldo;我当真从未意图要谋害皇兄,岂料,一时不慎,居然被人诬陷了去。&rdo;
萧月白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ldo;我不知是谁要诬陷殿下,但为了洗脱殿下的罪名,我已差人把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中残余的药粉掉了包,殿下到时只要坚持须得御医再验一验那瓷瓶中的毒物与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中残余的药粉是否相同,便可脱罪。&rdo;
&ldo;糊涂!&rdo;颜珣不住提声道,&ldo;你差使之人行事可稳妥?你虽是好意,但倘若被人瞧见了去,不是害得我平白担了罪名么?&rdo;
&ldo;殿下,你且小声些。&rdo;萧月白眉间尽蹙,&ldo;这拂雨殿中保不齐藏着第二个王姝。&rdo;
颜珣噤声,不发一言,萧月白亦沉默了下来。
良久,萧月白笑吟吟地道:&ldo;那人已走了。&rdo;
颜珣疑惑道:&ldo;先生方才为何要这样说?&rdo;
萧月白凑到颜珣耳侧低语了几句,又饮了一口已然凉透了的庐山云雾。
作者有话要说: 《周髀算经》为天文学、数学著作,数学方面讲了勾股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