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姜萝才在少年苏流风身上,看到那么一丁点长大后的先生的风采。
她把先生逗笑了,他是开心的,对吗?
姜萝希望他每日都能这样高兴!
“都依你。”
苏流风忍俊不禁,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揪揪。他发自内心,疼爱这位妹妹。
房门外,周仵作催姜萝赶紧去睡觉。
她隔门一面应声,一面对苏流风道:“哥哥,明日我要和祖父一块儿上县衙,你也跟着来吧?”
闻言,苏流风整理衣裳的修长指骨微滞,凤眸深沉。
几个月前,柳班主还因害怕县衙的吏人盘查孩子们的出身,把他们藏入箱笼里,以一顿饭菜来要挟他们不要讲多余的话。
他一死,苏流风非但不必躲躲藏藏,还有了个清白的身份,能够毕露于日光之下。
苏流风不再是肮脏泥泞里的枯骨了。
他不必腐烂、下陷,掩埋于污雪之下……
苏流风其实以为自己会孤零零死去,每每隆冬天里,他看那一蓬蓬堆积于莲花纹黑瓦上的雪,就仿佛在看自己。终有一日,他会独自一人,死在某个无人惦记的、稀松寻常的日子里。
然而,在他的生命里,竟出现了那么一团不合时宜的火。
光芒不算炽烈,却足以驱散包裹住他的阴霾。
他合该感谢她的。
原不想叨扰阿萝那么多。
他们的牵扯,应当在阿萝赠他一个饼时,戛然而止。
他在她见不到的暗处野蛮生长,待他能独当一面,他再出现,为这个善心的孩子遮风挡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苏流风被她强行拉扯出暗处,受她一次又一次的庇护。
这算好事吗?
他这样的人,配吗?
“哥哥?”
姜萝担心先生,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苏流风回魂,目光落于小姑娘伸来的软乎乎的指头尖尖上。
他抿唇,小声答了一句“好”。
至少,苏流风,不再抗拒妹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