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开封,天王宫。
一抹清风伴着飞雀穿檐而过,金瓦下悬吊的一串串铜铃低语轻唱,那细微空灵的音乐飘过亭台楼阁,越过飞桥玉栏,从那一片金黄之上而过。
太平殿中,天王李秀成背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身前那一张九龙皇座。九条金龙形态各,有飞舞在天,有遁游于地,也有追云逐日。变化多端的龙形,正映衬着李秀成此刻的心境。
一声轻叹,回荡在空旷而静寂的大殿之中,随后,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主上,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请主上巡视。”身后,一身装的蔡元隆带刀而入,清朗的声音充满了信心。
李秀成缓缓转身来,他看了一眼精神振奋的蔡元隆,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一种压抑释放后的痛快。然而,李秀成的心情却没那么兴奋,相反,此刻还更加的沉重。
他回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京保卫战,那时,困守孤城,前途无望。是坐以待毙,还是冒险出逃,他始终在这两个的选择中徘徊,而更令他痛苦的是,无论是怎样的选择,他都知道是没有前途的。
而现在,他又面对选择。刚刚恢复元气的天国,如今,他们又将陷入一场前途未知的战争,而对手的实力,丝毫不比当年弱,甚至要更强。这一战,他同样无法预料结果。
“明国方法有么动静吗?”这是李秀成更为关心的。
“据咱们的密探回报,大明在山海关那边吃了败仗,那曾纪泽已将更多的人马调往北方,明国东部防线兵力空虚,这正是天赐给咱们的良机。”蔡元隆越说越兴奋。
“你确定曾纪泽是把人马往北京调吗?”李秀成地回答却充满了怀疑。
“大名府的明军经陆续北上,很显然将去往北京,那接下来必然会有后续军队布防,而从上海开出的船只,也大多往山海关方向去,而且每天开出的船只都比前些日子的更多。种种迹象表明,明军正在往北京集中兵力,想来他们是想对山海关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进攻,那曾纪泽志在消灭清妖,主上,这个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呀。”
“如果蔡元隆的情报属实,那现在确实是一个奇袭明国的大好机会,但是那曾小狗狡滑的很,万一情报是他故布疑阵,那又当如何呢?”李秀成陷入了两难之境,心中一次次的反问设问,眉宇间越显焦虑。
“主上,东边明军已拿下北京,西线明军也已攻下汉中、兰州,南边的鲍超部正蠢蠢欲动。现如今三分天下,明国已据其二,他们向咱们动手也是迟早之事,既然开战是再所难免,咱们何不抢占先手呢?恕臣直言,咱们与明国的实力相差悬殊,只有先发制人,才是咱们唯一扭转乾坤的机会呀。”蔡元隆一番话道出了太平天国所面临的危险。
“没有退路,是的,没有退路……”李秀成喃喃自语着,蔡元隆所说的一切,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起起伏伏,他害怕再次失去眼前的尊荣与安逸,他心里还存着一丝的侥幸心理,天真的以为明廷会与他们和平共处、平分天下,尽管他自己都认为这想法有点愚蠢。
“天王,您当年的豪气哪里去了?天国地臣民和将士们可都在看着您!我天国江山社稷的气运,可全在您的手里了!”蔡元隆按捺不住,竟是出言犯上。
李秀成猛的一震,那一颗疲惫的心,仿佛被一道惊雷电醒,陡然间,他抬起头来,双目之中,豪情再现。
“我李秀成纵横天下,何曾惧哉!”他昂头厉喝,说着大步走下龙台,拂袖间已踏出大殿。
广场上,千万道阳光齐齐射来,那是太平军最精锐的部队。天王的出现,给沉寂的广场注入了一支兴奋寂,众将士立刻挥舞着中的洋枪,高呼着:“万岁!万岁!”
李秀成环视群情振奋的将士,那汇聚而起的军气,更加唤醒了他心底的雄心,此刻,他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大手一挥,万千将士立时鸦雀无声,众人肃目而立,准备倾听着天王的训话。
“十年之前,天国雄据江南半壁江山;五年之前,武汉失守、安庆失守,天国形势急转直下;一年之前,天京被攻破,煌煌基业烟消云散。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与我们打了十几年仗的宿敌所为,朕的将士们,你们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复仇!复仇——”李秀成的话勾起了众将士的那份耻辱之心,复仇之声震动天地。
李秀成长剑出鞘,怒指东方——“出征!”
万枪齐发,出征的仪式达到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