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少在这叨唠拉,找家文要紧,侯家那边先瞒着撒。”郑老太太头疼,她的乖孙女不定在哪里受苦呢。
郑钧仁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侯淑仪的手心布满了汗,目前看郑家人倒不像是要退婚的,也没有提认义女的事,暂时来看她还算安全。只是待在郑家绝非长久之计,只一味在郑家做个吃穿不愁的‘少奶奶’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必须找点事情做才行。
那边,茗山将郑家文送到许先生家里便匆匆离开。郑家文见了许曼华唤了一声先生便再次晕倒了,吓得许曼华连忙去找大夫。
“许奶奶,阿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郑念坐在床前,两手托着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郑家文。
“大夫说好几天没进食饿晕的,一会就能醒,再等等。”许曼华摸了摸小郑念的脑袋。
“那我从锅里舀点粥给阿耶先凉着,不然阿耶醒来粥还烫着就要饿坏阿耶了。”郑念说罢两个小胳膊撑在床上,小腿一抬跳下床去,不待许曼华说什么,便急匆匆地往厨房跑。
许曼华怜惜地看着小郑念的背影,这孩子命苦啊。
小郑念到了厨房,搬过小凳子踩到上面,将锅盖费力往边上挪了挪,拿着小勺子往碗里舀着粥,神情十分专注。
舀了半碗粥后,小郑念用木盘端着往屋里去,走到院子里听见门响,瞧见来人后咧开小嘴笑着迎上前:“小姨,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唱戏吗?”
来人是杨徽芬,是王萍娟的师妹,刚过十九岁,在戏班只能算是二肩花旦。
“今天不唱,来看看你和许先生。”杨徽芬对郑念笑了笑,右手接过郑念手里的粥,左手提着水果往屋里进。
“小姨,我阿耶在屋里。”郑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杨徽芬。
“什么?”杨徽芬眸子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弯腰看着郑念道:“念念,小姨要去大城市唱戏了,到时候赚了钱可以养活你,你不要再对那郑家文抱有任何期待了。”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你上次还哭着说她不要你呢。”杨徽芬知道她没有理由去怪郑家文,可她就是愤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伤心的小郑念在她怀里哭着说郑家文不要她,她就有一腔无名怒火。
“但我阿娘让我跟着她呀。”小郑念手指捏着衣摆,有些无措。
杨徽芬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许先生。”杨徽芬将粥和水果放下,见小床上躺了个人,走近一看愣在原地,虽然时隔六年,但她还是认出床上的人是郑家文。
六年前她还小,十三岁,刚进戏班学戏两年,吃住都受师姐王萍娟照顾,因而见过郑家文好几回。一开始王萍娟和郑家文好的就像一个人,那郑家的二小姐每天放学都要来一趟,可突然有一天郑家文再也没有来过,师姐也时常红着眼圈,再后来师姐嫁人有了念念,她就把郑家文这号人给忘了,直到那一天,那个最令人心痛的晚上,师姐临死前将日记交给她,她才又想起了郑家文这个人。
“徽芬来了啊,说了好几回你唱戏不容易,来的时候就不要买东西了。”许先生回头道。
“许先生,您照顾念念这么久,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感谢您。”杨徽芬红着脸颊,今年她十九岁可却没多少积蓄,连像样的行头都没有。头肩花旦防她跟防贼一样,生怕她把唱词学了去,二肩花旦其实就是个顶替人的角色,除非头肩花旦遇到什么事实在上不了台才能轮到她。
“遇着就是缘分,谈什么谢不谢呢,只是可惜你师姐了,人啊,还是要争命才行,不能轻易屈服。”许先生说罢重重一叹。
杨徽芬沉默了,为了那去世的师姐。
“咳咳。”小床上的郑家文咳嗽两声,眸子缓缓睁开。
“家文。”许曼华上前轻轻唤道。
“先生。”郑家文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水”
小郑念闻言连忙走到门口的柜子前,踩着凳子倒好水,来到床边,用小勺子舀着水递到郑家文嘴边。
郑家文张开嘴喝了下去,看清楚床前的人后,愣住了。
“还,还要吗?”小郑念见那阿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以为阿耶不喜欢她,说出的话都结巴起来。
郑家文喘息两声,点了点头。
小郑念眸子一喜,继续舀着水递到郑家文嘴边。
半晌后,郑家文偏了头道:“不要了,谢谢。”
“阿耶,你饿不饿?想不想喝粥?”郑念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家文。
郑家文闻言眉头皱起,喘息一阵道:“上次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你阿耶,切莫再这么叫我了。”
郑念闻言半低着头看着脚上那有补丁的布鞋。
“念念,她不让叫咱就不叫,跟咱们稀罕似的。”杨徽芬上前搂着郑念,轻轻拍打小念念的后背以做安慰。
郑家文瞧眼前的人有些面熟,可却想不起来,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郑小姐,你好,我是王萍娟的师妹杨徽芬,咱们以前见过面。”杨徽芬冷着脸,虽然以前郑家文来戏班时会给一众姐妹们带吃的,可若不是郑家文,她师姐哪里会伤心那么久,又哪里会匆匆嫁人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郑家文一听这话,又想起王萍娟,心隐隐作疼的同时头也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