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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燕姨娘头上戴着几支金钗珠钏，身上穿着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面色红润，含羞带怯的低低叫了声：&ldo;老爷。&rdo;沈二老爷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眉头微挑，目光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头，口气带了几分责备：&ldo;怀有身孕的人怎么还到处乱走？&rdo;燕姨娘泫然欲泣，作势便要跪下，&ldo;是妾身越礼了，听闻老爷着家了，心急火燎的便想见见老爷，这才不顾礼数的赶来正屋见老爷一面。&rdo;

沈夫人蹙了蹙眉，忙命人扶着她坐下，和颜悦色的说道：&ldo;姨娘也是个好意的，只是眼看着就要生产了，这天又大寒，路上不好走，万一一个不慎，冻着了孩子怎生是好？&rdo;燕姨娘眼里盈满了泪水，粉脸通红，&ldo;都是我年轻不懂事……&rdo;

正说话间，却见金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桃枝捧着一个美女耸肩瓶进来禀报：&ldo;姨娘见着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亲自剪下一支来给夫人和小姐赏玩赏玩。&rdo;只见那红梅二尺来高，如胭脂一般，密聚如林，香欺兰蕙，十分的漂亮。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沈二老爷回家的时候送来……

沈夫人笑欣欣的命海棠接过，笑道：&ldo;金姨娘真是有心了。&rdo;打赏了桃枝几百文钱，又看了燕姨娘一眼。燕姨娘望着那交错纵横的红梅，撇了撇嘴，这个金姨娘，就只会一味的讨好夫人，只怕恨不能给人提鞋去。

沈紫言眼角余光瞥过燕姨娘那张白皙娇艳的脸，微微叹了口气，母亲身边这两个姨娘，只怕没有一个是省心的。燕姨娘还好说些，毕竟心思都写在脸上，这样的人反倒好揣摩，也好防备，怕的却是金姨娘那样深藏不露的人，若是好心，倒还罢了，若暗中趁人不备咬上一口，可真是叫人防不慎防。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次日，沈夫人按品级着朝服，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遇见福王妃，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沈夫人自林二奶奶那回说过以后，自是不愿再将沈紫言嫁与福王府的三公子，若在宫中遇见福王妃，少不得又是一顿说道，大家脸上都无光。

沈府从大门，并内垂花门，直到正堂，；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如金龙一般。

入宗祠祭拜过祖宗，沈夫人便回了暖阁，只与沈紫言姐妹闲话，火盆里焚着松柏香、百合糙，沈紫言望着沈夫人恹恹欲睡的模样，欲言又止。近些日子以来，总觉得母亲精神不大好，想着正是年关，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也不好多嘴的，只是常日里如此，终是不好。

想了想，晚间歪在榻上，低声吩咐墨书：&ldo;你去海棠哪里打听打听，看看母亲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好。&rdo;墨书忙应了，打起帘子出去，便听宝琴清脆的声音传入帘内：&ldo;妹妹这是去做什么？大晚上的，仔细路滑。&rdo;墨书含糊应了一声，便披着斗笠出去了。

宝琴望着她的背影，冷哧一声，传入沈紫言耳中，格外的刺耳。约摸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墨书披着一身的雪回来了，众小丫鬟上来接了斗笠掸雪，墨书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在帐子外轻声问：&ldo;小姐可歇下了？&rdo;

沈紫言正等着她的消息，哪里睡得着，听见她的声音，心中一喜，忙坐了起来，急切的问：&ldo;可有消息了？&rdo;墨书掩住嘴，低低的笑，&ldo;夫人倒不是病了，只怕是有喜了。&rdo;

&ldo;有喜？&rdo;沈紫言怔怔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唇边化开了笑，&ldo;这是极好的事情，怎么不见母亲提起？&rdo;墨书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ldo;就连夫人自己，都不大肯定呢，还是今儿个早上，夫人自己对郭妈妈提起的，小日子有一个月没来了。只是还未请大夫诊脉，也不好声张的，海棠也不知确切消息，也就含含糊糊的对我说了一通。&rdo;

沈紫言的欢喜就少了几分，有些失望，&ldo;这么说，还未确定下来了？&rdo;墨书低低的笑了起来，&ldo;这事，哪能那么快就有准信的，怎么也得等到开春了才好说。&rdo;沈紫言心里微微一颤，翻过年，就是春日了，那岂不正是父亲遭遇不测的时间？

一时间，心乱如麻。方才的喜悦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不安，甚至有些恐惧，她不想再重走从前的老路了……

墨书觉察到沈紫言的不对劲，笑意慢慢敛去，&ldo;怎么了，小姐？&rdo;沈紫言松了松握紧的手，惊觉手心一片冰凉，勉强笑了笑，&ldo;无事，只是倦了。&rdo;墨书听了，忙扶着她轻轻躺下，拉紧帐子，掩上门出去了。

那边金姨娘房内却是漆黑一片，仅有白雪泛着的些许光芒，&ldo;浆洗房的婆子说，夫人有一个月没来葵水了？&rdo;桃枝点了点头，&ldo;千真万确，奴婢还特意问了问时候，刚刚一个月。&rdo;&ldo;这是好事。&rdo;金姨娘轻轻笑了起来，&ldo;老爷子嗣单薄，若能再添贵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rdo;

桃枝微微一愣，金姨娘掐着念珠的手指飞速的动了动，&ldo;这事儿，也要和燕姨娘说说才好。&rdo;对上桃枝不解的目光，金姨娘如菩萨般静谧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ldo;燕姨娘也要生产了……&rdo;

次日，沈紫言换上掐金挖红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刍面狐狸里的袄子，踏雪而至，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沈夫人的面色，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不免有些不安，&ldo;母亲昨夜可曾好睡？&rdo;

沈夫人揉搓着女儿冰冷的双手，笑道：&ldo;昨夜守夜，直到凌晨才眯了眯，怎么好睡？&rdo;沈紫言依偎在沈夫人怀中，劝道：&ldo;母亲还是好生将养身子来得好，这天又冷，万一病了，可不是玩笑的。&rdo;沈夫人呵呵直笑，捏了捏她细腻的面颊，&ldo;我们三小姐怎么和小老太婆似的，一时三刻的在人耳边叨叨。&rdo;

沈紫言从沈夫人怀里挣脱出来，假意着恼，&ldo;母亲总将女儿的话当成耳边风，女儿可不依。&rdo;沈夫人抿着嘴直笑，又伸手揽了她，&ldo;好孝顺孩子，这其中轻重，我自然知道的。&rdo;

第17章风起（二）

沈紫言抬眼望着母亲明显消瘦的面庞，眼中微暗，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方吃了半盏茶，金姨娘来问安，见了沈紫言，笑道：&ldo;三小姐如今愈发好看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就和仙女下凡似的，错不得的。&rdo;沈夫人嘴角微勾，&ldo;过了灯节，就是你的生辰了吧。&rdo;金姨娘白净圆润的面上满是笑意，&ldo;夫人真是好记性。&rdo;沈夫人微微一笑，&ldo;到时候可得来给我磕头，我替你操办操办。&rdo;

金姨娘不安的道：&ldo;我是那牌儿名上的人，生日也没拜寿的福，可吵闹什么？可不就得悄悄的过去了吗？&rdo;&ldo;那怎么好，&rdo;沈夫人端了茶盏，&ldo;毕竟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这份情面还是有的。&rdo;

金姨娘见沈夫人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磕了三个头，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又闲话了会，这才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