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谦知道这个流落民间的表妹在深宅大院是坐不住的,倒也不奇怪,告辞说道:“我明日再来。”
朱守谦行到前厅花园处,古灵精怪,一团孩子气的四小姐徐妙锦穿着男童的衣服猛地跳出来说道:“表哥,我知道大姐姐去哪里了,带你去找她呀?”
瞻园只有徐妙仪是嫡出,其余皆是妾室庶出,要称呼亡故的谢氏为母,徐妙锦叫朱守谦表哥也理所应当。
徐妙锦年纪尚幼,天真可爱,平日里和朱守谦说几句玩笑话,两人关系一向是不错的。
见到徐妙锦,朱守谦眼里也有了笑意,说道:“你只是想找个幌子出去玩吧?”
徐妙锦笑嘻嘻的点点头,“最近姨娘教我绣花,说磨一磨我的性子,整天面对一堆针线,烦都烦死啦。”
朱守谦点头说好。冷不防三小姐徐妙溪也跳了出来,也是穿着男装做少年打扮,“我也知道大姐姐去哪里了,表哥,我也要跟去。”
又来一个!
人多眼杂,朱守谦本想和徐妙仪说体己话的,可是身边跟着两个表妹,好像就没法开口了吧。
正思忖着,二小姐徐妙清也走过来,面部表情的说道:“你们两个又要胡闹了,乱哄哄在后面跟着,耽误表哥的行程。”
“二姐姐。”徐妙溪和徐妙锦眼神顿时一黯,糟糕,今天看来是出不去了。
谁知徐妙清淡淡说道:“表哥,我这两个妹妹话多聒噪,出去未免会给你添麻烦,你又不好拉下脸教训她们。我是姐姐,管着妹妹们本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和她们一起吧。”
于是无奈的朱守谦带着一串徐家表妹出门了。
这三姐妹似乎早有默契,闭口不谈大姐姐徐妙仪去哪里儿了,先是去朱雀街的饕餮楼吃了一桌杭州菜,饭后沿着朱雀街逛街消食,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在宋秀儿的胭脂铺天香阁小憩片刻,喝了杯茶,然后挑了一些胭脂水粉香料香包。
到了秦淮河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各种华丽的楼船画舫穿梭其间,年纪最小的徐妙锦眼中露出一丝阴霾之色,很快被清风吹散,朝着朱守谦撒娇:“表哥,我们也租一个画舫游玩吧。”
徐妙溪催促道:“对啊,我们玩一圈就回来。”
徐妙清板着脸说道:“待会上了画舫,要放下帘子,不准靠近栏杆,不准垂钓,不准在船上打闹。”俨然一副朱守谦已经同意的样子。
不愧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永远都是最小的徐妙锦打头阵怂恿,徐妙溪补上一脚,徐妙清则摆出姐姐的架子明阻暗推,三人配合默契,今日定要玩够了才回家。
画舫上传来歌姬舞姬清脆妩媚的笑声,还有男子轻狂的推杯换盏之声。朱守谦有些迟疑,说道:“这画舫恐怕不太干净,等改日我提前备一艘楼船,请各位表妹上船赏景吧。”
徐妙锦说道:“我掐指一算,看今日就挺好。”
徐妙溪说道:“是啊,择日不撞日。”
其实画舫赏景,对徐家姐妹是毫不陌生的,徐家除了御赐的宅邸瞻园外,还城里城外还有几处专门赏景的别院,尤其是莫愁湖畔的园子,湖水浩渺无边,不仅景致如人间仙境般,而且没有闲杂人等打扰,和喧嚣的秦淮河截然不同。
不过徐家三女今日要的就是这份市井繁荣热闹。
朱守谦这样气质不凡的客人,自有人主动上来奉承。听说要租用一艘“干净的”的画舫,为首的一个老者见识多广,一瞥徐家三姐妹,就知是女扮男装,由兄长们带出来长见识的,笑道:“我们这里就有,船楼桌椅都是新造的,船上也都是些老实的船娘。”
朱守谦问道:“当真?”
另一人搭腔说道:“是啊,这位孙爷做画舫生意许多年了,绝对可信的。”
一听见老者的声音,徐妙锦心中十分震惊:居然就是那天从粪车里将她抢回去交给大姐姐的老者!也称为孙爷!他是明教的人啊!他和大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到底大姐姐和明教是怎么回事?
雕栏玉砌的画舫上,徐家三姐妹终于如愿了,坐在画舫上看着两岸的风土人情,行经一座石拱桥,桥头有卖花的婆子提着竹篮招揽生意,孙爷立在船头,对婆子叫道:“花婆子,你的花全要了,去我铺子里拿钱去!”
“多谢孙爷!”那婆子喜笑颜开,在桥上用一根绳子吊着花篮送到画舫上,乃是一篮子纯白清香的栀子花。
孙爷有意讨好朱守谦,将一篮子栀子花给了他,笑道:“多谢这位小爷照顾生意,以后经常来玩吧,这篮子花送给您的朋友。我们市井里的小玩意儿都粗陋,不知是否能入得贵人们的眼……”
朱守谦将一篮子栀子花送给了徐家三姐妹把玩。自己坐在船头和孙爷闲聊,这位孙爷见识多广,三教九流,风土人情,甚至朝廷大小事都略知一二,言谈直爽却不显粗俗,态度恭敬却不显低贱殷勤,很快就赢得了朱守谦的好感。
两人在画舫上交谈,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鬼神之说。孙爷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须,说道:“其实人活的越久,越不相信什么鬼神,都是用来哄人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就比方说有一年莲子营那里闹鬼吧,连一个夜间巡逻的百户大人都被吓得尿裤子了,说看见一个白衣白发,没有腿,也没有脸的女人哭泣,传的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