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再加个算命先生吧。”林梦槐想了想,如是补充:“那个有点良心的算命先生没有把秦老师寄出的匿名信当成垃圾扔掉,还真的寄给了姜宇航的爸爸。”
听到这儿,沈钦忍不住问她:“秦老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是给了你们一个地址么,那是我提醒他的,其实我不想自己说出来,就拜托他转述了。”
林梦槐从刚才到现在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沈钦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另一边沈冬的颤抖。沈冬好像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来积压在她心里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她一手捂着脸,痛苦地蜷缩在驾驶位上,就像那天林梦槐附身在林檬身上冲进她怀里嚎啕大哭一样,她的哭泣也有了声音。
林梦槐没有安慰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放任沈冬的绝望崩溃挤满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沈钦想给她一些力量,林梦槐却并不打算松开手。
他看向林梦槐,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安慰对沈冬来说没有用,林梦槐死了,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本来见鬼就已经是一件奇异的事情……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奇迹。
沈冬哭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地,她还在问林梦槐:“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你不害怕吗?你不信任我吗?我还劝你息事宁人……如果我没有劝你,我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情发生……我至少可以救你,梦梦——”
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话说得颠三倒四,说完她一手紧紧扣住座椅,又满脸泪痕地回头问林梦槐:“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梦梦,我们就这样好不好?是不是林舟被抓你就要消失了?那我们——”
“不可以!”林梦槐狠心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明天你就去拿证据,十几年前奥非可以草菅人命横行霸道,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没办法只手遮天,我只是个死人,你要为了我这个死人坐视他逍遥法外吗沈冬?!”
“你不是死人!”沈冬猛地松开了握住沈钦的手,瞬息之间,林梦槐从她眼前消失了。她擦不干净脸上的泪痕,泪水决堤一样涌出来,她又哽咽着说:“你曾经跟我说千万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我一直以为事情就像你跟我说的那样简单,我以为守口如瓶就能帮你保护好你最爱的人,后来我发现事情根本没有那样简单的时候,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我当时的软弱,林梦槐,我当然没办法坐视他逍遥法外,但我就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又一次离开我吗?”
沈钦以为林梦槐又会像之前几次一样催促自己去拉住沈冬,意外的是她只是沉默了会儿,坐在后排冷静地对他说:“沈钦,你告诉你姐,我知道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要不还是……”
还是给她点时间吧,沈钦想。他看看时间,回头想讲完这句话,却发现林梦槐已经不见了。沈冬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哭得太久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泣,好在整个情绪算是回到了一个安全的状态。
他适时转述了林梦槐的话,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说:“姐,能看到他们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只是给我带来了很多痛苦和恐惧,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终于觉得这些痛苦和恐惧都是有意义的了,我甚至不再觉得痛苦,你说得对,我改变不了他们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可我能帮他们守住最后的坚持和信念。
“我知道我无法和你感同身受,但……就像学姐说的,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后来过了很久沈冬都没说话,只是让他先回寝室,他没有再问。甚至几天、一周、半个月过去,他也没有再问这件事的进展。
——但眼下林嘉木知道了,他追问了林嘉木一遍:“是谁告诉你的?是学姐吗?”
其他同学还在姜宇乐的带动下进行各种趣味活动,没人在意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他于是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渲染进一些急切的情绪:“还是说林舟?他——”
“谁都没有,是我自己听到的。”林嘉木冷静地答他。
“你自己听……”
“你忘了吗,我只是听不见我姐说话,”林嘉木低头捻着手里一根杂草,继续说:“你说秦老师找你,他找你干什么呢?鄢采和许景晗都考完试了,我也不是猜到你们要说什么,只不过是,碰巧吧。”
他笑了笑,慢慢又躺下去,“就像感受到被你喜欢一样,我能感受到他对我那种,非常直白的、纯粹的厌恶。
“我知道因为我,我妈没保住和他唯一的那个孩子——对了,我其实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沈钦在这一刻好像终于能理解一点沈冬的“崩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嘉木,生怕错过他眼里哪怕半点的悲伤。
林嘉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平静得空白,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也没有知道很久,知道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复活了,原来我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沈钦怔住,然后下意识伸手牵住了他。
“然后我就开始恨他,我终于有充分的理由恨他——举个例子,我只是举例,别担心——甚至让我杀了他,我也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继续谴责他,我不用感到愧疚,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现在还活着,沈钦。”
林嘉木回握住沈钦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最后平静地问:“所以你想拯救我吗?”
沈钦几乎是不假思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