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西装翻领上别着一朵矢车菊,他的浅蓝色眼睛在这种对比下显得有些暗淡。他的紫罗兰色围巾松松地围在脖子上,看得出他没系领带,而那个软软的棕色脖子,很像一个粗壮女人的脖子。他有点胖,但很英俊,比我大概高一英寸,约六英尺一英寸高吧。他的金发不知是人工还是天生地分成三个金色的层次,使我想起了那些台阶,因此我对这个发型没什么好感。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喜欢这种发型的。除了这些,他看上去就是会穿白色法兰绒西装,围紫色围巾,衣领上别着一朵矢车菊的那种人。
他轻声清喉咙,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直看到后面正在变暗的大海去了。他那冰冷骄傲的声音说:&ldo;是‐‐?&rdo;
&ldo;七点钟,&rdo;我说,&ldo;很准时。&rdo;
&ldo;噢,是的。让我想想,你的名字是‐‐&rdo;他停住,皱着眉头回想,那样子假得像二手车偏要伪装有名牌证明。我让他假装了一会儿,然后说:&ldo;菲利普&iddot;马洛,和下午一样。&rdo;
他朝我很快地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然后退后一步冷冰冰地说:&ldo;噢,是的,的确是的。进来吧,马洛,我家里的仆人今天晚上不在。&rdo;
他用一根指尖将门打开,仿佛自己开门这件事会弄脏他的手指。
《再见,吾爱》第一部分《再见,吾爱》第7节(2)
我走过他的身边,闻到了香水味。他关上门。我们穿过门厅走进一个低低的大客厅,那里围着三面铁栏杆,第四面是一个大壁炉和两扇门,壁炉中的火噼啪作响。客厅周围摆满了书柜,还有几个有底座的金属雕像。
我们往下走三级台阶进入客厅,地毯几乎搔着我的脚踝。厅内有架很大的演奏式钢琴,盖子是合上的。厅内一角立着一个高高的银质花瓶,里面孤零零插着一枝黄玫瑰。厅内还有很多漂亮的、柔软的家具,地上有很多软垫,有的有金色垂穗,有的则光秃秃的。这是个不错的房间,如果你不是粗人的话。在另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有一张躺椅,上面铺着花缎布。在这种房间里生活的人,多半是跷着腿小口喝着苦艾酒,彼此高谈阔论,什么正事也不干的。
林赛&iddot;马里奥特先生站在钢琴的凹处,他斜倚着琴,嗅嗅黄玫瑰,然后打开一个法国珐琅烟盒,点燃一根长长的带金色过滤嘴的褐色香烟。我在一张粉红色椅子上坐下来,希望自己别弄脏了椅子。我点燃一根骆驼牌香烟,从鼻子中喷出烟雾,眼睛则看着一个发亮的金属雕像。这个雕像有着平滑圆润的曲线,当中有浅浅的皱褶,两旁则多隆起一块。这时,马里奥特也注意到了我在看它。
&ldo;有趣的东西,&rdo;他一副不经意的模样,&ldo;我前两天才买的,是阿斯达&iddot;戴尔的《黎明的灵魂》。&rdo;
&ldo;我还以为是克洛普斯坦因的《屁股上的两个肉瘤》呢。&rdo;我说。
林赛&iddot;马里奥特的表情像刚吞下了一只蜜蜂,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脸色缓和下来。
&ldo;你的幽默感很特别。&rdo;他说。
&ldo;不是特别,&rdo;我说,&ldo;是不受束缚。&rdo;
&ldo;是的,&rdo;他冷冰冰地说,&ldo;是的‐‐当然。毫无疑问……好吧,我要见你,事实上是因为一桩很小的事情,让你大老远跑一趟实在不值得。今天晚上我得去见几个人,并付给他们一笔钱,我想找个人陪我去比较好。你身上带着枪吗?&rdo;
&ldo;有时候会带。&rdo;我说。我看着他那宽厚下巴上的酒窝,它深得可以放下一颗弹珠。
&ldo;我不希望你带枪去。办这件事情绝对不需要带枪,这完全是商业性的交易。&rdo;
&ldo;我很少向人开枪。&rdo;我说,&ldo;你被人勒索了?&rdo;
他皱起眉头。&ldo;当然没有,我没有什么好被勒索的。&rdo;
&ldo;好人也有可能被勒索。我可以说,最容易被勒索的都是好人。&rdo;
他晃了晃他的香烟,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沉思的表情,但他的嘴唇是微笑的。那种微笑背后看起来像藏着什么圈套。
他又吐出几口烟,头往后仰,这个动作突出了他咽喉部柔软的曲线。他的眼睛慢慢垂下来打量我。
&ldo;我要去见这些人‐‐很可能‐‐在一个比较荒凉的地方。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我在等他们打电话来告诉我地点,我得随时准备好出发。大概不会很远,这一点是确知的。&rdo;
&ldo;这个交易进行有一段日子了?&rdo;
&ldo;事实上,已经三四天了。&rdo;
&ldo;你这么晚才想到保镖问题。&rdo;
他想了一会儿,弹掉一些烟灰。&ldo;不错,我下不了决心。我也许应该自己一个人去,虽然他们没说我不能带别人赴约,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rdo;
&ldo;当然,他们一眼就能认出你?&rdo;
&ldo;我‐‐我不敢确定。我会带着一大笔不属于我的钱,替朋友办事。当然,如果没有看好这笔钱,那可说不过去。&rdo;
我捻熄香烟,靠向粉红色椅背,两个大拇指互相转来转去。&ldo;多少钱‐‐还有为什么?&rdo;
《再见,吾爱》第一部分《再见,吾爱》第7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