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治嗯了声,身子却没动。
外厢方英不挑时候的出声,“太子爷,恭顺侯世子那边来人来问了,奴婢该怎么答?”
“殿下,世子那边要紧,你去看看。”宝馨说着,伸手往回抽。使劲却没有抽动,他原先瞧着使的劲头不大,但她往外头抽,原本虚虚握住的手掌蓦然收紧。
“就告诉恭顺侯世子,说孤突觉身体不适,暂且留在这儿小憩。”
外头得了朱承治的话,就静悄悄的再没有声响。
花厅里安静的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朱承治松开她的手掌,摩挲向上,捧起她的脸颊,最后还是拥了上去。
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宣告她还活着。
宝馨没动,任由他的气味染上她的衣襟。
不用一切言语,朱承治想着,两人只要这么抱着,就够了,似乎在这一方天地里就能天长地久。
不知过了多久,冯怀走了进来。他依旧还是在外头的那一幅装扮,进来了不卑不亢的给朱承治见礼,“太子殿下,不知何时起驾?”
朱承治眼风扫也不扫他,“孤要带她走。”
冯怀眉梢一扬,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朱承治低首就望见了他脸上不甚恭谨的表情。
“看来,厂公有话要说?”朱承治极其亲密的挨着宝馨坐下,一张圈椅,最多也只能容的下一个人坐下。宝馨身形苗条纤细,他挨了进来,顿时拥挤不堪。宝馨受不了站起来,被他拉住手掌,拉下坐在他腿上。
宝馨下意识想起来,又被他按了回去,他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钉在那儿,眼睛却盯在冯怀那儿。
“不知厂公有何指教?”
冯怀撩起眼皮瞧了一眼亲密交叠坐在一块的两人,眼底泛出冷冽,他复而垂下眼,千般复杂情绪皆掩盖下来,“殿下要把徐姑姑带回去,可宫里不允许有来历不明的人。”冯怀袖手,不卑不亢,“太子殿下带了个大活人回去,宫正司尚宫局肯定要过问,好将人的来历弄明白入册,到那个时候,殿下该怎么说?”
“要说是成华宫的徐姑姑,徐内人早就暴毙了。要说别的人……”冯怀意味不明的挑唇笑笑,“恐怕对不上啊。”
朱承治脸色青白交加,他环在宝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宝馨凉凉开口,“殿下,是冯哥哥救了我性命。”
这会她倒是放开了,不像之前那么藏着掖着,她看着朱承治极其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我这条命是冯哥哥从鬼门关里给捡回来的,殿下知道我进承乾宫之后,还没见着惠妃娘娘的面,就叫人按在地上打板子。我那时候数了好会,直到我晕过去了,那板子还没停呢。”
她嘴里说着,眼里发红,“殿下你知道打板子有多疼吗?打在皮肉上,骨头都疼的直发颤,嘴里塞了破布还叫不出来。”她说着低下头,声声泣血,“殿下,我一共挨了二十多下呢。恐怕男人都不能在那些行刑太监手里挨的下这么多,可是惠妃娘娘却叫我挨了这么多下,我哪里还敢回去?”
“回去了,惠妃娘娘见着我没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往死里把我整治。那时候你要怎么救我?”
她满目失望,似乎不再想看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一眼,扭过头去。
朱承治嘴唇颤抖哆嗦,宝馨挣脱开他的双手站起身来,“既然回去还是有性命之忧,不如就让我留在这儿吧。”
宝馨眼里含泪,语气坚决,“殿下就看在我过去伺候您这么几年的情分上,行行好,放我一条活路。您以后是少不了女人的,皇后娘娘已经张罗着给您选妃了。”她泪眼婆娑,“到时候您想要多少个女人都行,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何苦把我往火坑里头推呢?”
她声声泣血,朱承治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伸手去拉她,却被躲开。
“求殿下成全,一日夫妻百日恩,求求殿下放过我这回。”宝馨再也忍不住,泪珠子掉下来。
冯怀开口道,“殿下,馨姐儿在这儿一切都好。奴婢把她从棺材里头刨出来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气了。那个邪恶地儿,殿下既然不能许她平安,为何又要把她往里头带呢?”
“宫里那地方,殿下瞧着富贵,可是咱们下头的人知道,吃人不吐骨头。说句大不敬的话,惠妃娘娘有了这么一回,瞧着她还活着,恐怕会下死手。”冯怀眼一抬,瞧见朱承治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太子爷是不知道妇人家的心思,可是奴婢们却明白的。仇已经结下来了,而且还是自个儿子最喜欢的人,与其放任她,不如再寻法子弄死,而且再弄死就要亲眼瞧着,骨头渣子都化成灰了,才能安心。”
“你住口!”朱承治厉喝。
冯怀闭了嘴,他垂手躬腰站那儿。面上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朱承治嗓子里赫赫喘气。他求助似得去看宝馨,宝馨瞥见他的目光,心中一颤,但还是狠心别过头。
朱承治抓住她的手,“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了,宝姐姐和我回去吧。”
“殿下说不会有下次,可是谁又能保证呢。”宝馨甩开他的手,她逼自己硬起心肠,“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从宫里出来。”她说着,声音嘶哑,“除了年老能被放出去的,哪个还能和我一样,快要被打死了,还能活着站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