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轻的接触,如同踩了雷似得,朱承治一跃而起,把宝馨给吓了大跳。
“都出去!”朱承治下令。
他心情不好,谁敢在这个时候撩老虎胡须,纷纷退下。
朱承治盘腿坐在那里,目光沉沉,灯光落到眼眸上,都被吸了进去。
“殿下不管发生了甚么事,至少饭还是要吃,不然身体坏了可甚么都没有了。”宝馨劝说,这段日子,朱承治长得快,吃的也比前几年要多得多。这一餐不吃,恐怕到时候要饿的慌。
“……”朱承治不答话,他抬眼直直盯着她。他眼眸乌黑,在宫里教养了这么些年,威严一年比过一年。
被他这么盯着,身上如同压着石头。让她很不舒服。
宝馨嘴唇微张,他伸出手臂来,手臂环住她,脑袋和当初年幼的时候一样,压在她的肩头。
小时候他在外头受了委屈或者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这样,这会长得高了,头还压在她肩膀上,这就有些别扭。宝馨忸怩了两下,还是叫他靠着了。
这孩子心苦,爹不疼他,娘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不添乱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一切都要靠他自个,明明十二岁,却老气横秋的。实在是叫人心疼。
宝馨抱住他,“殿下心里有甚么不好,就这么靠着。”
锦袍下的身躯着实还有些瘦弱。骨架子快速的拔起来,但是肉却没跟着长,被拉的细细的,抱在怀里竟然有说不出的单薄。
第27章异相
他靠在她肩膀上,她身上有隐隐预约的熏香,宫中女子为了争宠多用熏香等物,使得遍体馨香,获得皇帝的喜爱。这些年,他陪着生母惠妃在坤宁宫或者是别处宫妃出做客的时候,总是能嗅到那些后妃宫殿里浓厚的熏香。
他不喜欢那味道,总觉得浓的熏人。但她身上的香味总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似乎天生一般。他轻嗅着,忍不住在她怀里多停留了些时日。
“殿下,该用膳了。那些东西要是凉了,味道就不好了,只能退回去,叫御膳房重新准备。”宝馨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和她声音一块的,还有轻拍在他背上的手。
这么些年来,每逢他受了委屈,向她寻求慰藉。她就是这般,后来他知道,这个是哄小孩子的。
他有些气闷,伸手推开她。
“如果退回去,指不定外头怎么传我的坏话呢。”朱承治不客气道,乌黑的眼睛里也泛起了寒光。
宝馨一愣,而后笑道,“可不是?恐怕谁谁谁早就等着了。所以殿下还是好好用饭,长得高高壮壮,到时候谁也不能拿殿下怎么办。”
宝馨知道,朝堂上现在朝臣已经重提立太子之事。现在后宫里皇子有几个,但是最长的,最没有夭折几率的还是朱承治。
都顺顺当当长到十二岁了,翊坤宫的那个皇次子朱承浦还是个还需要奶娘抱的四岁小孩儿。朝臣们只要眼睛不瞎,又有祖制在前,自然是想照着规矩办事。
宣和帝把朱承治叫过去,又何尝没有齐贵妃自己的手笔。
“殿下现在可以甚么都不用做,好好养好自个就行。这会儿虽然难过,但是天亮之前的时辰是最黑的,熬过这一会子,到时候就前途光明了。”
朱承治却没露出多少感动来,他手指竖起来压在唇上嘘了身,“宝姐姐说话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宝馨一愣,而后站起,“我这就叫他们把东西给抬起来。”
她说着转身过去,拍手叫太监们提膳。
宝馨走出门外,夜色掩盖出了她脸上的惊讶和淡淡的尴尬。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宫里到处都是耳目。不说翊坤宫那边,就是冯怀那边,消息灵通到她都后怕。
冯怀现在早就不需要仰仗齐贵妃,也不屑于和翊坤宫那边沆瀣一气,他这些年力气都用在了宣和帝身上,不然她都怕冯怀会不会把朱承治的消息给送到齐贵妃那里去。
撇去这么多年陪伴的情分,就是现在她也不可能搬出来到别的地方了。朱承治好了,她就一定能好,要是朱承治不好,在宫里这么个捧高踩地的地儿,恐怕她非得要被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晚膳端了上来,朱承治气了整整一日,到了现在心情还是有些抑郁,饭菜放了一会已经有些冷了,在茶房的炉子上热了热,这会儿已经失了不少风味。他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吃了个大半。
吃完饭,他站在书桌面前,桌面上还放着之前他没有完成的画。红墙白花,相互映衬,意境优雅,偏生树下空空,少了些什么。
宝馨站在一旁看着,她问,“殿下今日想着要画美人,该不是听那几个翰林说的,这花要配美人吧?”
朱承治想要伸手去够砚山上的笔,听到这话,心头原本消减下去的怒火又如同野火似得见风催发,他手腕一刷,笔被重重的摔在桌上,笔端原本还吸有墨汁,砸在桌上,墨汁甩出来,溅上宝馨的袄裙上。
宝馨的衣服还是刚刚拿到手,今日才穿上身,没成想上身第一天,就坏了。
“殿下!”宝馨吓了一大跳,她心疼衣服,又不知道朱承治这会儿发的什么疯,好像心里头攒着一股劲头,发疯似得要发散出来。
她心疼的伸手摸了一下裙子,裙子做工精良,上头织金的质地,鹊纹在光线下流光溢彩,有只鹊儿的脑袋被墨汁给糊了个正着,她急急忙忙用手擦拭,结果豆大的墨珠已经吸入到布料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