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结果就因为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开始生气了?果然男孩的心思难以琢磨。
朱承治用了点早膳,就走了。宝馨送走他,休息了会,去前头告诉惠妃。宫中规矩,妃嫔们不可以亲自带孩子,所以惠妃和儿子住在承乾宫里,但惠妃对于儿子的一切知道的并不很清楚。
宝馨走到那里,春桃冲她摆手,“娘娘还没起来呢。姐姐等会。”
宝馨点头,她站定了。这会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天空灰蒙蒙的,她立在门帘子旁,静身屏气。
春桃冲宝馨笑,打了个手势,进去给她看了一眼,“娘娘看样子快起来了,徐姐姐再等会子。”
春桃这话十分可信,宝馨颔首,她将重量给压到脚跟上,脚掌的压力霍然松开,顿时轻松许多。
不一会儿,宝馨侧首听到里头传来动静。外头伺候梳洗的宫女捧着铜盆手巾子还有香胰子等物,鱼贯而入。
没有惠妃的话,她不能入内。舌头抵住上颚,弹了三下,而后默默在心里从一开始数。
数数到一千的时候。春桃出来,“娘娘叫你进去。”
宝馨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腿,进去的时候,腿站的有些久,过门槛的时候,脚尖儿不小心带在门槛上,险些摔了一跤,亏得春桃眼疾手快搀了一把。
春桃搀了她一把,感觉宝馨站稳了,便撒开手。两人若然无事的走进去,惠妃穿了蓝织金妆花斗牛缎衣,马面裙下露出两只凤鞋的尖尖儿。凤在宫里不是皇后专属,下头的妃嫔也用得,鞋头上两只凤头傲然耸立。
惠妃这里没有多少好东西,要不然这凤嘴里头也该衔个珍珠。
惠妃梳妆完毕,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宝座上坐定。她望见他下首的宝馨,“你来见我,有甚么事吗?”
宝馨飞快的向上瞟了一眼,惠妃眉梢眼角已经显现出几分老态,她见过齐贵妃,齐贵妃的年纪和惠妃小不了几岁,但是保养的十分好,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活劲儿。但是惠妃就要逊色许多,若论容貌,两人其实相差的并不大,能经过几次选拔入宫的女子,外貌都差不到哪里去,但惠妃总显得几分暮色沉沉的。
人还没到那个年纪上,却已经显出了几分暮气。人都是喜欢生气勃勃,没几个爱死气沉沉。
“娘娘,殿下长大成人了。”宝馨低头答道。
惠妃坐在宝座上,端过宫女奉上的茶碗,茶盏的盖子才掀起来,她顿在那里。惠妃把手里的茶盏往一旁一搁,喜形于色,“真的?”
“娘娘,奴婢不敢拿这种事来诓骗娘娘。”宝馨垂首道。
惠妃嘴咧起来,她连连点头,眼睛里瞬间绽放出光彩来,“好,太好了。”说着眼中又闪烁着点点泪光,“长哥儿终于是长大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说着她想起这么多年来,受的刁难和冷淡,悲喜交加,眼泪在眼眶里头忍不住掉了下来。
春桃在一旁劝,“娘娘,这是好事,应当笑才是。要是让殿下知道娘娘为了他的事儿哭了,依着殿下仁孝的性子,恐怕又要难受了。”
惠妃扶着宝座两旁的方枕,掖着袖子擦泪,被春桃这么一提醒,想起儿子,左右告诫,“我哭了的事儿谁也不准和长哥儿说!”说着她看向宝馨,“你可知道了?”
“是,奴婢知道。方才娘娘听到殿下长大成人,十分高兴。笑了好会子呢。”宝馨立刻道。
惠妃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向后仰去,“外头乱着呢,能不叫长哥儿担心,那就少些事儿。”说着,惠妃想起另一桩来,“既然长哥儿都成人了,你给我在他身边好生看着,不要叫有些别有用心的祸害了他!”
宫女们的出路除了睡皇帝还有睡皇子,不管睡了谁,都是一条通天大道。
虽然宫女们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但也没听过,哪个皇帝为着哪个宫女和自个儿子闹起来的。
宝馨当然知道惠妃话中所指,弓着背,“是。”
惠妃说完,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去了一半,她靠坐在宝座上,想起儿子终于长大了,等到有了出息,她这么些年吃的苦头就算都有了价值。
正想着,外头宫女来报,说是皇后娘娘请她到坤宁宫。这么些年,王皇后那边的气焰逐渐消减下来,当年宣和帝说等待嫡子,不过等了那么四五年,也没见着王皇后有好消息。有再多的念想到了现在也该面对现实了。
王皇后不得不纡尊降贵,和承乾宫开始走动。
惠妃闻言,慌忙叫宫女过来给自己打扮一番,而后就出门到坤宁宫去了。
承乾宫里两个主人,一早就全离开了。下头的宫女太监们脸上不显露,但是脚下的步子都轻松了几分。
宝馨得了空闲,到了值房里头。泡了一杯茶,就着点心慢慢吃。算是她补上的早饭。
正吃着,外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宝馨听着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反应,方英脚步踉跄跑来,走得太急,一脚叫勾着门槛,噗通一下摔了个扑街。手里的拂尘也摔出老远。
宝馨丢下手里的茶碗,慌忙来搀扶,“你这是怎么了!”
方英被宝馨给搀扶起来,面无人色,“锦衣卫到这儿来了!”
宝馨悚然一惊。
锦衣卫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只要往天街那儿一站,各部大人们都要为之侧目,心下惶惶不安。生怕自个有个什么把柄落到这些人手里。锦衣卫的镇抚司不受任何束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无权过问,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都是他们侦查逮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