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以为自己花了眼,又垂下眼,沉默。
雪越下越大,隔绝了视线,也隔断了百米之外的少年。
这个年钟闻过得不太安生。丁果和程鹏两个人总是吵架打架,在大年初一那天双双进了医院。丁果也是在这一天被确诊精神疾病,医生嘱咐不能刺激她。
钟闻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情绪,从年头到高考结束。高考前天晚上,高三生还在学校复习。
那天晚上天边起了很漂亮的晚霞,成片成团的像火烧一样。可能是那天晚风刚好,他们班的同学挥洒青春,拿了很多试卷折成纸飞机许愿往楼底下扔。其他班的人看见纷纷效仿,成百上千只纸飞机打着旋在楼层飞舞。
同桌递给他一只纸飞机,道:“来和我一起许愿。”
钟闻愣了愣,接下纸飞机,然后跟着他往天上吹。纸飞机打旋飞走,可他却没什么愿望落地。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格外燥热。钟闻从考场走出来,额前手心都沁出一层细薄的汗。场外许多家长已经准备迎接孩子去吃一顿大餐了。
钟闻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提溜起笔袋,转身往校门口旁边的小卖部走。小卖部里学生很多,基本都是拿汽水可乐还有雪糕的,只有一对小情侣在饰品区域逛。
钟闻从冰柜里摸出一罐可口可乐。罐身冰凉的水珠滴入掌心,凉丝丝的。他握了一会,走到前台付钱。
饰品区那对小情侣的声音传来。
男生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我的书包挂这么粉嫩的玩偶啊?怪怪的。”
女孩道:“当然是宣示主权啦。不然怎么告诉别人你有女朋友。”
男生:“啊?哦。”
他又道:“那你换个,换个蓝的。”
女孩坚持:“就要粉的。”
男生深吸一口气,妥协:“好好好,粉的就粉的。”
两个人的对话钟闻听得晃神,直到小卖部老板催付钱,他才回过神扣开易拉环边喝边往外走。
余光瞥见自己光秃秃的手腕,他眨眨眼,想起自己封存在家的那条蓝白手链,忽地眼角一红。
考场外道路两旁种的是香樟树,阳光透过叶隙,繁影斑驳。鸣笛声,喧闹声和各色小吃交杂在一起,冒着腾腾的白气。
钟闻沿着人行道走。
手中可乐罐慢慢喝空,他捏瘪罐身,瞅准路边的垃圾桶扔。但钟闻没瞅准,罐子“崩”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
等站起身,耳畔蝉鸣声却骤然清晰,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没完没了的样子。
正当盛夏。
钟闻这才意识到,他的青春好像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