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手指还冲着三姑娘,一张惊愕的脸往左扭转,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变形。
“宋小郎,你认错人了吧,凶手明明是绮紫……”
连王三都无法忍受他家娘亲了,干咳道:“阿娘,您就别添乱了,论得谁是凶手呢,横竖与儿子都没有干系。”
怎么会和你没有干系?!郑氏险些反驳出口,却又忽然省悟过来,可不是无关?横竖老爷心里明白,三郎根本不可能和凝思密谋,就算凝思把周氏母子两个毒杀了,也确然不是儿子的罪过,她在这儿着急上火个什么劲。
把这关窍彻底想通透了,郑氏立时偃旗息鼓,只是暗下狐疑——难不成凶手真是凝思?可她为何要害周氏母子?若是为了嫁祸给三娘,这也不对呀,凝思对白氏母女下手,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周氏指使,周氏不可能丧心病狂到这地步,为了捏死区区的小妾庶女,搭上自己和儿子的两条性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郑氏还要震惊的人当然是凝思,她正等着听“宋判官”的结论,坐实三姑娘和绮紫的罪名,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反而断定她就是真凶。
“宋舍人言下何意?”因不敢置信,凝思的神情越发冷凝,全然没有了身为奴婢的谦卑,且把骨子里暗藏的凌厉焕发,她却没有丝毫自觉。
“宋某的意思是,姑娘策划如此周密的圈套,污篾三姑娘毒杀母兄,好让姑娘自己洗清嫌疑,如此手腕和心机,还真是让人吃惊。”兰庭干脆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了。
“奴婢不明白,草乌之毒明明是落在太太服食的汤药之中,而煎药的人是三姑娘和绮紫,奴婢并未沾手,宋郎君因何断定奴婢才是真凶?”
“因为宋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若凶手为三姑娘和绮紫,为何要编造出一套听闻三爷和姑娘密谋的说辞,并预先告知大太太和王世兄,让他们提防姑娘,好教姑娘根本没有机会下毒,然而结果却是大太太和王世兄依然中毒,还被察明了毒草是加在三姑娘经手的汤药中,密谋的说辞也不攻自破,三姑娘一番楚心积虑,却把自己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想想岂不是太过荒唐?”
这话把郑氏听得连连颔首:宋郎君说得当真还有几分道理,三娘这么做,都不叫画蛇添足了,连翅膀都添了好几双吧。
凝思却不慌不忙,条理分明地回应:“三姑娘谋划着毒害太太,关键就在于如何洗清嫌疑,可她要是不亲自替太太煎药,又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所以只能编造这番说辞,妄想着嫁祸给奴婢。但三姑娘没想到的是,先是三爷今日凑巧在巳初去见了老爷,这才让谎言戳穿。且荔枝行事不慎,丢弃草乌时又被鹊儿察觉,导致绮紫险些无法自圆其说,这才硬添上了奴婢先用草乌栽污三姑娘的说辞,再解释她之所以隐瞒这件不报,是因打算让三姑娘置身事外。至于真正的罪证,倘若不是诸多巧合,更兼宋舍人及顾娘子心细,根本就没人想到在这时候察验药渣,三姑娘先发制人,三爷和奴婢已然处于百口莫辩的境地,老爷只要相信三姑娘为无辜,又哪里会想到去察药渣呢?只要等到尘埃落定,众人放松警惕,绮紫就能从容销毁罪证。”
“若如你所说,三姑娘目的只在洗清嫌疑,大可杜撰是你和其余婢女密谋,为什么非要陷害兄长呢?要知婢女可不如三郎君的地位,更易让王翁听信。”
“奴婢之流,怎有如此胆大包天,胆敢谋害主家?也只有财帛动人心的情理,三姑娘为了让事件看上去更合情理,才会攀污三爷指使奴婢。再者,三太太生前和二太太不少争执,说不定三姑娘对二太太及三爷早就心怀仇恨,借机一同报复也是原因。”
兰庭微哂:“三姑娘不过豆蔻之龄,如此深富心机,说出去有谁相信?”
“三姑娘没有这样的心机,绮紫却能出谋划策,三姑娘必定是受了绮紫的唆使。”
“我看凝思姑娘对于三姑娘及绮紫姑娘的心思如此体会深刻,才真令人啧啧称奇,早前凝思姑娘不曾自辩,宋某还真看不出原来姑娘也是辩才无双呢。”
兰庭莞尔。
而底下的一圈人,神色俱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