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身靠近屏风,循柔从两面隔扇的缝隙中窥去,终于看清了男主的模样。他看上去二十出头,极为年轻,穿了一袭半旧衣袍,沉稳内敛,既不算多出众,又有别于常人,是不会让人在第一眼注意到的那类人。
凭心而论,他的眉眼清隽,皮相极佳,仅凭相貌就该吸引住人们的视线,可循柔是最后才注意到他的相貌,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生得很不错。
在世界剧情中男主是顶替了书生林思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了朝堂。任凭谁去调查,也是清清白白的家世,因为的确是有林思惟这个人,只不过半途换了一个芯子。
“见过国公。”林思惟的声音也如他这个人一般四平八稳,莫名有种低沉醇厚的感觉。
循柔不由得抚了抚耳朵,红宝石耳坠轻轻晃动,折射出璀璨的微光。
林思惟眉眼微动,垂眸而立。
郑国公今日让林思惟过来,是为了将亲事定下来,因此特意选在休沐之时与他把事情谈妥,谁知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会在这时候找过来,而且还赖在这里不走了。
待日后嫁到林家,她日日都能瞧见,这会儿瞧这一眼有何用,在这件事上可由不得她。
郑国公神情严肃,往屏风处扫了一眼,他方才与她说亲事已经定下不过是哄骗她,如今她在旁听着,再与林思惟谈及亲事,可就要露馅了,让她听到事情还没板上钉钉,不知要怎么闹腾,这次是撞柱,下次莫不是就要投湖?
抬眼看向站在书房中的青年,郑国公从女儿那里受到的憋闷郁气慢慢散去。
林思惟进来已有一会儿了,郑国公不言不语,他亦不见慌乱,身姿如松,自有一番风骨。换作旁人早就冷汗直冒,胡思乱想了起来,单凭这份镇定自若,便叫人高看一眼。
“你来得正好,我这有一幅画,思惟你来品鉴品鉴。”
郑国公没别的爱好,唯独喜爱收藏字画古玩。循柔进到书房时就发现了,这间屋子里的每样摆设都有来头,就比如她身前这架黄花梨福禄寿纹的屏风,绝对是一件有市无价的珍品,每扇隔扇上透雕着螭龙纹,雕工精美,大气古朴,在郑国公府已经传了好几代。
郑国公兴致勃勃地把他新得的字画取了出来,小心谨慎地在书桌上展开,让林思惟近前来看。
郑国公笑道:“这幅秋山闲居图乃是出自书画大家吴寿山之手。”
听到此言,循柔也想过去瞧瞧了,实在是因为吴寿山的名气太大,几乎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这位大家早已不在人世,存世的画作也少,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或许那些百姓不知道这些画有什么好,但他们都知道吴寿山的画值钱!
也难怪郑国公如此威严的人语气中会有掩藏不住的激动以及隐隐的得意。
“思惟觉得此画如何?”
循柔觉得郑国公问这话,纯粹是想让别人对这幅秋山闲居图夸赞几句。
林思惟低头看画,看得分外专注,少顷他开口言道:“在下以为此画恐怕有伪。”
“哦,何以见得?”郑国公冷不丁听到此言惊讶了一瞬,凡是看过这幅画的人还没有一人认为这是伪作。
“无论是从题跋、印章、题款,纸张、构图等处都没有问题,只是这里他忘了避讳。”林思惟虚点在那个明字上。
循柔看不见画作,只能从缝隙中看到林思惟骨节分明的手指。
郑国公拧眉看去,吴寿山是前朝之人,又生在乱世,换皇帝比换衣服还勤,不是老学究,很少有人把那段旧史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由林思惟点出,郑国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吴寿山的确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林思惟不再多言,以是否避讳来判定真伪太过片面,也可能是作画者无心之失,但就这幅画而言,的确不是真迹就是了。
即使知道不是真画,郑国公依然对此画爱不释手,“虽是伪作,但此人画技之高超,与吴寿山也不相上下了。”
郑国公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好,信念开始动摇,这当真不是真迹?
端详片刻,郑国公拿起画卷,想挂到屏风上细细观看。
“还是在下来吧。”
林思惟从郑国公手中接过画卷,踏出两步,行至屏风前,抬手将秋山闲居图挂好,手托着卷轴慢慢往下放,随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一扫,对上了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眸。
循柔没想到他会转身来挂画卷,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了视线,被人撞见她躲在屏风后面窥探,教人顿生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