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循柔低下头,伸出手触摸画纸,她轻声地解释道:“本来想给阿郎烧些纸钱,但想着在府里不好去烧这些,就拿了这些画像来烧,全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冥清撩起袍子,半蹲在她的身边,手臂撑在膝上,朝她倾了倾身道:“这事也怪我,原本答应带表妹去江边祭奠,这几日没抽出空来,拖到了如今,倒让表妹躲在这犄角旮旯里缅怀追思。”
循柔摇了摇头,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朵小白花,一身的素净,只有唇瓣泛着嫣红的色泽,“如何怪得了表哥,我知道表哥忙。”
他转过眼眸,拿起旁边的画纸,放进了铜盆中,淡淡地说道:“即便是再忙,陪表妹的时间还是有的。”
一小沓纸落入盆中,火焰瞬间升高,光影明灭,烟雾缭绕。
循柔被熏得泪流不止,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带来的画纸一下少了大半,她扭头看向他,“咳咳,表哥,你放得太多了。”
又不是烧火做饭,他这是当柴火烧呢?
说着话他又拿了一把扔进去,燃烧的烟雾飘过来,他也只是眯了眯眼,“不多,就得这样烧。”
循柔带来的画纸被沈冥清两三把烧了个干净,她只能在边上干看着,最后他转头瞥了她一眼,将剩下的两张画纸递到了她的手上,体贴地问道:“表妹怎么不烧?”
烟味太呛人,循柔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清灵的眼眸。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不烧,他烧得那么痛快,有她插手的地方么?
在他的注视下,循柔把最后两张纸放进了铜盆里,其余的事就不用她管了,他折了一根树枝在盆子里轻轻地拨动,动作不急不慢,烧得非常干净,只在盆底留下了一层浅浅的黑灰。
火光渐渐弱了下去,最后连零星的星火也隐没在灰烬中。
沈冥清侧过身来,俊朗的脸庞在半隐暗影中,他垂眸去瞧她,幽深的眼眸藏着莫名的光芒,“可是熏着了?”
循柔的眼睫颤了颤,她的身后就是假山,他的身影笼罩着她,四周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忽远忽近地响在耳边。
她爱娇地蹙了蹙眉,“是有点呛。”
沈冥清轻笑,向她伸出了手,“夜深了,我送表妹回去。”
她往下瞅了一眼,他的掌心向上,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把手放上去。
循柔把手轻轻地搭上去,沈冥清握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起身后,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循柔开口道:“表哥,我可以自己走。”
“夜里的路不好走,我牵着表妹,也免得表妹看不伂噕篿仦清路摔了跤。”他握着那只柔软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声音平和,语调温柔,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着想。
循柔抬头看他,提醒道:“我的盆还没有拿。”
他头也不回地牵着她走,慢悠悠地道:“不要紧,我会让人收拾。”
砸了也好,扔了也好,总之是不会再碍眼了。
循柔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感动地说道:“表哥,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光收留了我,还帮我找寻阿郎,比我的亲哥哥还疼我。那天得知了阿郎的死讯,我的心都要碎了,还好有表哥有耐心安慰,我才好了许多。”
沈冥清身姿挺拔,目不斜视,黑眸里涌动的目光比月光还要清冷,心碎了,呵。
“最让我感动的还是今夜表哥能跟我一起祭奠阿郎。”循柔叹息道:“要是阿郎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涕零吧,可惜他命薄,要不然也能让他跟表哥结个兄弟。”
“……”艹!
沈冥清青筋直跳,骤然看向她,目光如刀般朝她剜去,结兄弟?
循柔轻呼一声,蹙起黛眉,“表哥,你捏疼我了。”
怎么了?结个兄弟怎么了,没听过多个兄弟多条路么,亏他还是个生意人呢。
沈冥清恨不得掐死她,他攥着她的手,指腹在细滑的肌肤上轻轻地扫过,撩起一阵战栗的酥麻,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分外温和,“表妹说什么?”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循柔轻声细语地道:“我说表哥好。”
他微笑道:“下一句。”
循柔眨了眨眼,“比亲哥哥还好。”够真诚了吧。
沈冥清朝她伸过手来。
循柔警惕地抬头,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间,哦,不是要打她。
沈冥清摘下她头上那朵小白花,收回了手,淡声道:“回去吧。”想打,下不去手。
循柔走了两步,扭头看向他,洁白的衣裙勾勒出婀娜曼妙的身段,像一只懵懂勾人的艳鬼,“表哥不送我了么?”
送她?让她的阿郎送她岂不更好?
他站着不动,“表妹长大了,该学着自己走夜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