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小几边,他蓦地回头,皱眉道:&ldo;就为了贺忱,值得你如此冒险?你这世子爷是当得不痛快?&rdo;
陆九霄稍顿,许是窗外下雨的缘故,衬得男人的嗓音也略微有些清冷,他道:&ldo;父亲。&rdo;
陆行看他。
陆九霄偏头回看过去,&ldo;你还记得役都吗?&rdo;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夜夜噩梦,梦到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城,死人堆积如山,活人悲恸欲绝,他踏过城门,有只沾满血的手从死人堆里伸出抓住的他的衣袍。
他断断续续地道,&ldo;救我。&rdo;
他看到身着布衣的幼童跪在雨里,拚命摇晃着一具俨然断气的尸体,轻轻喊着&ldo;阿娘&rdo;。
那是陆九霄第一次见到役都,黑云压城,处处是腐烂的味道。
可贺忱曾经说过,役都的天很蓝,水很清,日落时余晖铺洒成河,就连风沙,都很柔软。
就像冀北一样。
思此,陆九霄端起药盏,&ldo;啧&rdo;了声,哂笑一声道:&ldo;我从边境运回的棺材,那一具就够了吧。&rdo;
陆行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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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转瞬即逝,仲冬初至。
第95章
十一月初六,京都下了第一场雪。
细雪落地即融,连在枝头上都挂不住,立即就化作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淋得整个京都的青石路都湿-漉漉的。
望江楼内烧起了地龙,是以这菜肴的价钱都又翻了一倍,例如这就酒的咸菜,都翻成了一两银子,但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望江楼的客流一如既往。
一楼大堂,陆九霄、孟景恒与唐勉坐在靠窗的桌位,浊酒一杯,最是祛寒。
孟景恒望着陆九霄&ldo;啧&rdo;了声,从前三人相邀,多是约在秦楼楚馆,哪怕是在酒楼,也从不缺小娘子侍酒,可他方才正要请人时,陆九霄是如何说的呢?
&ldo;行,你自己单独坐一桌,别挨着我。&rdo;
孟景恒无语凝噎,悻悻打消了念头。
他匪夷所思道:&ldo;陆九霄,你自己品品,去岁此时,你可能想到自己竟是个惧内的人?&rdo;
&ldo;惧内&rdo;这两个字,哪个男人都不爱听,陆九霄也一样。
他蹙了蹙眉头,冷飕飕瞥了孟景恒一眼,&ldo;你想多了,我半个时辰后还上值,沾一身脂粉味成何体统?你以为我是你,成日游手好闲,孟景恒,你好歹也二十有二了吧……&rdo;他说着,眼神浮出几许毫不遮掩的嫌弃。
孟景恒一滞:&ldo;……&rdo;
他嗤笑一声,&ldo;你少忽悠我,别以为我不知,你不就怕沾一身脂粉味贺姑娘误会你吗?陆九霄啊陆九霄,你还没成婚呢就如此,这若是成婚了,岂不是连酒都喝不成了?&rdo;
话落,陆九霄正要饮酒的动作倏地一顿,那离唇仅一寸距离的酒盏堪堪放下。